几位先生相视一眼,还是院长开了口,“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说来,我们作先生的,也有责任。薛公若是放心将他交给我们。为人师者,自然会好好教他。”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只要薛家别一有个什么事就来兴师问罪,让他们如同别的学生一样教导,他们自然会尽心,以前的事也就既往不咎了。
林宁松了口气,“遍观金陵,也再找不到比文华书院更好的。当日将蟠儿送进来,便是存了想让他成才的心思。他既入了书院,自然不看家世门第,几位先生只当他是寻常弟子就是。该打的打,该骂的骂。薛家绝不说半个不字。小孩子心性不定,本就该严加管教,严师才能出高徒。”
院长捋了捋胡须,笑着点头。等林宁走了,这才同其他同仁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难得薛公知情明理。”
这会儿薛家还不曾败,这会儿的贾史王薛四大家族撇开姻亲不论,也还有各方面利益都还捆绑着,关系亲密。以薛家的权势和豪富,压根不必把他们一个小小的书院放在眼里,林宁却亲自上门赔罪,将姿态放到最低。对他们恭敬有加,给足了他们面子。
院长似是想起什么,言道:“我昨天就听说,薛蟠在大街上欺负冯渊被薛公抓了个正着,薛公将其打得鲜血淋漓,听薛公的语气,这事是真的?”
其中一位先生说,“是真的。昨日那会儿我正好瞧见动静去看了一眼。薛公下手毫不留情,够狠。”
此人姓闵,人称闵先生。是书院里头最严厉的一位,他手下的学子,就没有不被他打过得。一手戒尺舞得风生水起,若是有那偷懒耍滑,一次两次还不改的,必然打得你哭爹喊娘,再不敢犯。
他可从来不觉得自己下手狠。因此能被他承认说是狠的……几位先生纷纷一惊。全都朝他看去。
闵先生又道:“薛公想来是气得狠了。薛蟠让小厮打了冯渊一顿,薛公想是本来只想教训教训他,却谁知他死活不肯认错,竟还冤枉是冯渊偷了他东西。薛公这才直接将他按住,在大街上脱了屁股将他狠狠打了一顿。便是见了血也没停手,后来还是薛蟠晕过去了,薛家一位老仆人拦住了薛公,薛公这才住手,抱着昏了的薛蟠回了府。”
在大街上被人脱了屁股大,这里子面子全没了。好在该庆幸薛蟠还只有七岁不到,还是孩子,这面子还能遮过去一点。
只是,打得又不是头,而是屁股,这能将他打晕过去,可见有多严重。做先生的,人人有一把戒尺,这个时代的教育模式可不提倡什么不能体罚的。因此,即便是不常教训孩子的,也只是不常,大多也都下过手。对这方面的力道还是有些心得的。
这一下,其中有位先生不免有些不忍,“这也太……”
却也不过说了这三个字,想起往日薛蟠的所作所为,抿了抿唇,与其他几位先生异口同声道:“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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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府。
薛蟠好容易哄走了母亲和妹妹,趴在枕头上,小心地挪动这屁股,想给自己找一个不那么痛的舒服一点的姿势,却不论怎么样都痛得要命,口中哎呦哎呦地叫着。
春分见状,忙上前道:“大爷可是疼得厉害吗?”
“这还用问吗?你试试被人打成这样看看!”
“老爷交代那止痛药不可过量,不让用了。之前给大爷擦的那药,擦过之后,大爷不是说好受了不少吗?不如奴婢给大爷再用一次?老爷说,这药是外敷的。擦过不但对伤口愈合好,也能止一会儿痛。若是大爷疼得厉害了,这外敷的药多擦几次也没什么关系。只是那内服的是断然不可的。”
薛蟠想了想,虽然不太情愿被人瞧见被打得开花了屁股,觉得丢了面子,不过到底更怕痛,又想着反正之前也是春分上的药,该丢脸得早丢光了,便应了下来。
只是这药虽好,可那伤口一碰又是一抽抽地痛。薛蟠龇牙咧嘴,一时喊着轻点轻点,一时谩骂你是想疼死爷吗!春分手下轻了又轻,好容易将药上好,松了口气。薛蟠也松了口气,这药刚擦上去那一阵十分清凉,确实不怎么痛了。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突然又觉得十分委屈,猛地将枕头往地上一扔,“爹以往可疼我了,从没打过我。这回出门也不知道找了个什么样的狐媚子,勾得爹爹都不喜欢我了。别让小爷我知道,否则,我扒了她的皮!”
春分本是在收拾药瓶,听了这话,药瓶差点摔了下来,“大爷哪里听来的这话!”
薛蟠鼻子一哼,“肯定是别人和爹说了什么,不然爹怎么会这么对我!”
薛松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两句,眉头一皱,又庆幸,亏得自家老爷没听到。否则,只怕大爷就得伤上加伤了。只是大爷才几岁,哪里会骂这些话,什么狐媚子不狐媚子的,可见必然是别人同他说了什么。
薛松看向一边的春分。春分一个激灵跪了下来,“大管家明鉴,奴婢绝没有同大爷说过这样的话。”
薛蟠抿唇叫了一句“松叔”。
薛松应了,看着薛蟠苍白的一张脸,到底是自己从出生看着长大的孩子,心一软,弯腰将枕头捡起来给薛蟠垫着趴好,轻声轻气地解释,“大爷可不能冤枉了老爷。老爷这次出去回来身边跟的都是爷们,一个女的也没有,哪里来的什么狐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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