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冰疙瘩往自己怀里钻,冷风还顺着衣领缝隙往皮肤上灌,周枕月的神经本能告诉她,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她自己的身体会出问题。
可是她只是抱穆雪衣更紧。
穆雪衣越冰。
她就抱得越用力。
天色渐晚,温度越来越低,暴雪却不见小。
只不过两三个小时,她们旁边的积雪就已经有膝盖那么厚了。
她们需要休息,也需要进食。
但很明显,在这棚不庇雪的破屋,她们能保证今晚不冻死都不错了。想往第二天挨,可能性基本为零。
不知什么时候,穆雪衣睡了过去,瘦瘦弱弱的一个人,被厚重的衣服和毯子裹在中间,看上去像是被布料给淹了似的。
周枕月小心地松开她,起身,拉好羽绒服的拉链,紧绷的一口气这才缓缓舒出。
葛薇浓原本缩在墙角闭着眼,听到动静后敏锐地睁开眼。
她不出声,只默默盯着周枕月,看她要做什么。
周枕月蹲在她带来的大背包面前,在里面翻找着。
过了一会儿,她从里面取出一把军用铲,在手上掂了掂,起身,淌着雪向屋外走去。
葛薇浓见周枕月出去,也站了起来,想跟上去看看。
在她身边休息的林可妮被惊醒,下意识抓住了葛薇浓的袖子。
“葛小姐,你要……”
葛薇浓那张冰山脸又红了红,耐心地小声解释:
“我就出去看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因为葛薇浓帮忙解过围,所以在这样的险境中,林可妮本能地想去依靠她。
等反应过来时,林可妮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忙撒开了葛薇浓的袖子,说:“没事,葛小姐你去吧。”
葛薇浓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和穆雪衣说“嗯”的时候,从来没有“嗯”得这么温顺。
葛薇浓也淌着雪出了门。门外一片白茫茫,能见度又低,她戴上护目镜,眯着眼找了又找,才看见远远的那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那边是一小片树林,早就只剩干枯的树枝了,雪一盖,连树的品种都辨别不出来。
葛薇浓慢慢走近过去。
在离周枕月还有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她就已经看出周枕月在做什么了。
周枕月在……
砍树。
军用铲虽然有刀的功能,但想要拿这么个东西来砍树,确实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周枕月弯着腰,紧握手中的军用铲,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砍在枯树枝最薄弱的连接点上。她也没剩多少体力了,喘气声非常重,手都在抖。尽管如此,她还是在拼命地砍树。
葛薇浓抿了抿麻木的嘴唇,走上前去。
“周董事长……”
周枕月踉跄了一下,回过头,眼底满是倦色。
“是你……我就知道,我能吵醒的,也只有你了。”
葛薇浓:“……你在收集树枝?”
“嗯。”周枕月转过身,继续用军铲去砍树,“今晚雪不会停,搜救队也不一定找得到我们。我们必须得生一堆火,不然入夜以后,不冻死,也要冻到截肢。”
葛薇浓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去,示意周枕月把军铲给她。
“给我吧,我来。”
周枕月也不逞能,把铲子递了过去,膝盖一弯,疲倦地坐在了地上。因为今天接连不断的过度活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已经产生了抽痛。
她看着葛薇浓利落地砍树,不禁一笑。
“雪衣说得没错,其实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葛薇浓瞥她一眼,见她已经那个样子,也不再开口驳斥。
“……”又铲断一根树枝,扔到周枕月已经堆起的树枝堆上,她声音很轻,“你这么金贵的身份,明知道坐上那辆铲雪车会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跟着过来?”
周枕月摘下帽子,抖落上面的积雪,淡淡一笑。
“我没什么金贵的,尤其是在雪衣面前,更谈不上金贵两个字。她是我爱的人,她有了危险,我当然要找到她,保护她。”
葛薇浓继续砍木头,自言自语地咕哝了句:“为了个没血缘的人把自己弄成这样,不是傻子么。”
周枕月唇边的笑意渐深,看着葛薇浓,“我很好奇,你有爱过谁么?”
葛薇浓态度依旧疏离:“周董事长,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已经熟到可以聊这种话题。”
周枕月叹了口气,“你跟以前的我,真的很像。”
葛薇浓:“……”
周枕月看向远处的破屋,喃喃:“等你遇到了那个能激起你满腔热忱的人,你就会明白我今天做的一切了。”
葛薇浓嗤笑:“我以为只有未成年的学生才会把情情爱爱挂在嘴边,像您这样在名利场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成熟企业家,还说什么爱不爱情的,您都不怕别人笑话您?”
周枕月并不计较,只说:“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索性问问你,你觉得爱情是什么?”
葛薇浓瞥了周枕月一眼,嗓音冷冰冰的。
“爱情就是把一个聪明人变成您这样,不顾羞耻不顾尴尬地和人谈论‘爱情’两个字。”
大雪还在洋洋洒洒地飘着。
周枕月在雪中摇了摇头。
“不是的。”
她抬起眼,看着空中的雪,语气和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