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一起来,里面的炕也烧起来了,一会子功夫,不大的窑洞就暖意融融的。
不用说话,屋里这烟火气,蒸腾的热气,还有不时从哪里飞出来的灰尘,都叫人觉得温暖又踏实。
林大牛咧着嘴笑,他从没像是今晚这么快活过!从来没有。
这一晚林雨桐睡的特别好,天不亮就听见隔壁的响动,林大牛起来了。林雨桐也赶紧起来,因为林大牛今儿要去矿上,在家吃了饭,再拿点干粮路上吃。
林大牛却操心:“先凑活一天,上厕所去学校的厕所。明儿咱自己盖厕所。”
林雨桐做饭,林大牛把门口的荆棘挑到一边。林雨桐这才发现,那看似凌乱的荆棘,其中混杂的麻绳可不是无意间混进去的,那就是用来捆绑荆棘的。甚至窑洞上面订着个木桩子,那麻绳挂在木桩子上,风也吹不开。他每次进门用竹竿挑开,然后走时又挂上,一直是夜里来夜里走的,也没人发现这猫腻。如今用不上了,但也没扔,铺排了一圈,把门口那么大的地方都给圈起来了,这就是家里的院子。然后把门口的枯草铲一圈,剩下的一把火点起来了。烧过了,又从其他地方铲土把烧过的地方都垫上干净的土。
好家伙,这一起火,村子里好些人都朝这边看呢。紧挨着的是老关和钱老师,两人衣服都没事穿好就跑出来了,一见是这爷俩都愣了。但两人也不问,老关赶紧拿了扫帚铁锹过来帮忙,把门口这地方给规整出来。
村里人一大早起来,大部分人要去挑水的。水井距离窑洞是真不远,就在学校对面的大柳树下面,人来人往的都瞧热闹呢。
张寡妇作为知情人,那是说的口沫横飞。锁子婶一早起来就被早起的邻居拉住了,这个那个的一说,反正就是闹崩了。为啥闹腾的其实张寡妇也不知道。
张寡妇是猜测的,“能为啥呀?欺负人没够了。赶了路连夜回来,进门真就一口热饭没吃完,就被撵出来了。肯定又是提啥要求,林大牛没给办到……现在不同以往了,现在人家四丫长大了,再欺负人家亲爹,人家四丫干吗?那孩子都要工作了,不受她那口窝囊气了!那以前我跟你们说,大雪天的叫人家回来,回来二半夜里了,屋里没人家的地方,就是灶膛前面,凑活一宿冻不死拉倒……也就是四丫叫林大牛前挂肠子后挂肚子的。忍了那么些年了,要不然……”
大家都认可张寡妇的猜测,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样。
可锁子婶心里有病呀,她心说坏了,可别是因为自家的事吧。她觉得林美琴大概不说实话,从家里拿了几个玉米面酸菜饼子,直接上林雨桐这边来了。
来的时候林大牛都走了,林雨桐可热情了,“婶,快坐。灶前暖和!”
她其实是想出门买油盐酱醋那些东西呢,还想淘换点菜。结果要出门了,客人来了。
锁子婶一看人家这边,收拾的怪利索的。可见这不是一天就收拾好的,心里稍微放心一点。她也不知道林雨桐知不知道定亲的事,才说怎么张口问呢,谁知道人家这姑娘爽利的先说了:“婶儿,我娘这个事办的糊涂,您怎么也跟着犯糊涂呢。我栓子哥在城里好容易转正了,您怎么给来这么一下?!”
啊?
林雨桐就道:“咱把话说头里,我可没瞧不上我栓子哥的意思,但就是一点,我娘这心思不纯,这亲结不成。真的!不说我栓子哥,就您跟我锁子叔这厚道人,您说,这亲事谁家挑拣?这嫁人一半得挑婆婆,得挑长辈,您和我锁子叔,真比我栓子哥那工作还招人稀罕。可这娶媳妇是为了两好合一好的,不是为了咱越过越糟心的。”
锁子婶被夸的不好意思,可也没太明白人家说的到底指的是啥。
就听这姑娘道:“我娘为了我哥养身体的,想着屠宰场多少能弄点油水。是!能弄点油水,但那偶尔弄一点没事,可这见天的猪油猪内脏猪骨头的,我的婶儿呀,谁也不傻,怎么会发现不了?况且,这天天的林家家里都飘着肉味,您说,这藏的住吗?这要藏不住,那呢过找不到根上去吗?我听我爸说,十多年前,那四反五反的,因为一把黄豆被单位开除的都多了。您说见天的这么拿公家的……这得什么罪过呀?”
锁子婶的脸都白了,这些年的运动一个接着一个,怕了呀!这要上来了,那真吓人的很。为这个的,值当吗?
不值当呀!
林雨桐就道:“我爸昨晚一说,我爸就恼了。说你这是害人家孩子呢,没这么办事的!”
是啊!是啊!我这不都糊涂了吗?光想着四丫有正式工作了,人孩子也怪本分的,这两好合一好,美事呀!谁成想,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林雨桐点到要命的地方了,叫她知道怕了,知道这亲事最好别成,也别因为这个把人给得罪了。这两口子的乡性好,为这个狗屁倒灶的事得罪人,犯不上的。
她就说,“婶儿,这事您得替以后想。人家城里找对象,那都兴在城里找。两口子一个单位最好,分房子,福利多,将来子女接班容易。这是事关子孙后代的大事,您可别跟着扑腾,反倒是帮了倒忙了。您说,就凭我栓子哥那人品,那工作,对象愁吗?”
那是不愁!
这不就得了吗?
林雨桐就道:“婶儿,这事您去回了吧。我妈那人,有些糊涂想法。主意多,可她那主意永远只看中她能得到啥,她的目的能不能达到。只要能达成,那替别人想这种事……根本不存在。我是亲闺女呢,她也没替我想过,那你想,她能替谁想这么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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