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矿的医院没能进去,给安排在了农场卫生队,常驻农场。但走的是厂矿医院的人事。
另一张表格是一张进修的表格,去中医院药剂班。
“看病不容易,学的不精给人瞧病,那是拿人命开玩笑。如今的中医药剂没人争,可你容易上手。也出不了大差错,就这里了。回头不管是平调公社的卫生院,还是去县里的哪个医院,有一样拿手的就成。”
这是如今能争取来的最好的机会了。
林尚德脑子嗡嗡的,全程都是老四叫他干啥他就干啥。
这边手印摁上,公章一盖,事就定了。
等从办公室里出来,人也被运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老关家的关东,关东哭的嗓子都哑,嘴里一声声的喊着师傅。
看那样,关东当时也该在车上。
“车把不住了,往下滑……师傅控着车先装树上缓冲,把人推下来了……”
受了点轻伤,但人没事。当时那个情况,要是不那么推一下,那出事的可能就是俩人。俩人未必当场就死,可哪怕死不了,估计想好好活着也够呛。反正最后,是师傅救了他。
别管咋回事吧,人反正拉回来了。人看着全乎,可身上骨折骨裂这些必然不少,这分明就是胸腔被压了,内出血死的。
林爱勤和林爱俭哪里受的了这个,觉得心里恨死这个人了,死了该叫好,绝对不会掉一滴眼泪的人,还是哭了。
四爷就问关东,“死前留下啥话了吗?”
“说不放心勤勤姐和俭俭姐……”关东看向俭俭,然后低了头,“叫我帮着照看。”
林爱勤和林爱俭一听这个话,一腔的委屈顿时就涌了上来。不放心我们你倒是起来呀!你起来呀!
起不来了!再怎么呼喊也起不来了。
人这么被带回去了,伴着女儿的哭声,进了村子。
这哭声远远的传来,老太太眼泪哗一下子就下来了,然后却笑了:临了了,你的儿女还肯守着你,为你哭一嗓子,走的是不是能好过些?
张寡妇在林雨桐边上,就道:“人呀,一辈子都是好人,临了做一件坏事,那啥好都抹杀了。反过来,一辈子都做的不咋样,临了了做一件好事,人就能记住。”
金胜利就是这样的人。
回头大家再一听说,人家人没了,可留下的老娘有抚恤,便是德子也顺利接班了。村里人就又说:“算起来,金胜利也不算亏了几个孩子。”
在大家的意识里,这女儿糊弄着养大就成,养儿子才是根本。要是没给儿子娶媳妇,那他就是没完成任务。可人家给侄儿说的媳妇今儿也到了,给亲生儿子留下个工作的机会。有这机会,他愁媳妇吗?
又听说一个劲的不歇着顶班,就是想给几个孩子攒点,对于一个死了的人,大家也宽容了起来。觉得到头来,心里记挂的还是亲生的这几个。
灵堂设起来了,金元福带着乔桥抱着乔梁回来了。他是打小把金胜利当亲爸的人,因此没进门呢,在巷子里就哭喊:“爸――爸――”
进了门跪在灵堂前,一下一个的磕着响头。
郭庆芬就住在隔壁,她紧闭大门,没露面也没出声。这会子听到老三的声音,她缓缓的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在反思,反思她到底把老三的身世叫破,是对还是不对?
如今不兴戴孝,都是黑袖章。林雨桐找了三尺白布出来,夜里给金胜利绑在腰上。他没了,但他老娘还活着。他得带一根孝带下去,作为儿子哪怕在那边,将来也得为老娘戴孝。人说,这种扔下父母走的,都是罪人。可世上,谁愿意成为这样的罪人呢?
第二天,矿上来人,在家里开了个追悼会,看着人安葬了,这事就算是完了。
孝子一串串的,侄儿也罢,养子也罢,亲儿子也罢,加起来五个。还有一个女婿,一个徒弟,这就是七个男孝子。孝女那边呢,两个闺女,七妮和桐桐算媳妇,这就是四个。再加上乔桥,还有新来的,说是金胜利用十斤粮票做聘礼给金元才定的媳妇,这就是六个。还有个抱养来的孙女乔梁,叫人看起来,好似也是儿孙满堂。
如今不兴摆席面,但帮忙的人总要吃饭的。矿上的人没留下来吃饭,走的时候安慰老太太,“您得好好的,往开了想。有什么困难,就找咱们工会……”
老太太点头,“我不往窄了想。胜利还有事没办完了,我不帮着看着不行……”
可再有心劲有啥用呀?面上再是不显,这样的打击哪里扛的住?
就怕她一个人住着,心里不好受。金元才主动搬过来了,他把他的屋子叫他那新来的媳妇和丈母娘先住着,到底没办婚事,住一块也不方便。他搬到老太太这边伺候老太太,给老太太女作伴,别叫心里孤单。
可老太太还是一天比一天吃的少,金胜利还没过三七,老太太躺下去就再没醒来。四爷给她争取的抚恤,一次都没有领到,人就没了。
金家再添一座坟。
丧事还是四爷给办的,寿材啥的都是他给置办,就这么把人给发送了。
随着老太太的去世,好似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也随着老太太的去世变淡了。林家姐弟几个,跟金家几兄弟也来往了起来,跟林雨桐这边走动的更勤快。三个人都属于有工作有粮食那种人,日子松散了,好似也明白道理了。隔三差五的,三个人轮换着买点东西就过来了。不是给四爷和林雨桐,是单给林大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