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缺了的一角乃是杨灏有回在书房玩闹,不小心将砚台摔到了地上,给磕坏了一角,老师见到后足足训了杨灏一整日,又觉得不解气,便罚他抄了好几本书。
回到宫里后,杨灏灵机一动,给各个宫里的小太监人手一本,拉着一大帮小太监一起抄,抄了足足一整夜,终于抄完了,待到第二日便美滋滋地交给了老师,谁知老师看了之后更加怒了,脸色气得铁青,每页字迹皆不同,写得歪七扭八,在树上捉几只毛毛虫摆出的造型都比这上头的字好看,有的不会写那个字,便画了出来,还有的甚至直接画了几只大王八。
杨灏被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被怒斥欺瞒师长,甚至还要去跟陛下直言,最后蔡夫人好说歹说这才作罢,而后杨灏又求着她从父皇那儿讨来了一块上好的砚台赠与老师,当作赔礼,老师虽收下了,却也未曾见他用过,世人皆说天下男儿多薄情,但老师还是老师,到底是个长情之人。
且歌转身,见书架上有一棋盘与两盒棋子,脚步轻移,伸手取了下来,手上也沾了一手的灰。
“且歌记得这副棋乃是年前陛下赏给义父的,怎么也未曾动过?”
杨灏知蔡祈峰爱下棋,得了好的之后便赏给了他。
蔡祈峰闻言放下书,这说来倒也是一大憾事,他与先帝虽是君臣,但更似知己,他也时常去宫中与先帝对弈,可谓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自从先帝驾崩后,他便再没了与旁人对弈的兴致,也有不少知他喜好想巴结他的官员,可那些官员个个都是些溜须拍马的,有何乐趣,待杨灏将这东西赏赐给他后,便也搁置在那儿了。
等蔡祈峰回过神时,见且歌已将棋盘摆好,正往上面落子。
蔡祈峰是且歌的老师不错,但教的只是课业,而非棋艺,棋艺此类宫里自有棋师来教授,便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随意地瞧上了那么几眼,可正当他欲收回眼神之时,看了看落子的位置,再观整个棋盘,倒也是妙呀,只费少量兵力,便可让敌军节节败退,而蔡祈峰不知道的是,教且歌棋艺的正是先帝。
蔡祈峰一时来了兴致,扔下书便在且歌对面落座。
且歌挑了挑眉,果然上钩了,笑道:“还请义父赐教。”
蔡祈峰有些不耐,只轻嗯了一声,便开始急切地捡棋盘上的棋子。
几局下来后,气氛倒是出奇的融洽,也不免谈起了近来朝中之事。
蔡祈峰往棋盘上落下一子,“此番圣上钦点了钦差大臣去江南巡查,你可知那钦差穆初源是何人?”
“近几日倒也听说过,蜀中人氏,在朝为官三年,都未曾升迁,到如今还是小小的从八品官职。”且歌说罢落下了一子。
蔡祈峰若有所思,且歌说的倒同他查到的所差无几,试想在朝为官三年都未升迁,那说明什么?
要么此人无才,要么是得罪了权贵,但是敢肯定的是,此人绝非溜须拍马之徒。
如此,他倒也放心了些。
几个回合后,也到了该回长公主府的时候了,蔡祈峰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拉不下脸来留下且歌。
而蔡夫人那边,还没叮嘱穆絮几句话,便眼泪直流,哭得别提多伤心了,任旁人如何劝说都没用,愣是从屋内一直哭到了府外,直到临上车前,穆絮说改日定回府探望二老,她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
告别了二老,一行人便往长公主府赶。
车内,且歌将蔡祈峰给她的红包拿了出来,指腹贴在红包上头细细摩挲,虽没多厚,但纸张却是银票里最大的,还真是瞧不出来,老师竟比她想的还大方,简直是下血本了,这红包里的银票怎么也得有近百两吧。
且歌满心欢喜地拆开红包,可当她将东西拿出来后,嘴角的笑容却瞬间凝固了。
穆絮不解,便探过头去。
只见且歌的手上拿着两张红纸,每张皆写了四个字,一张写着“永结同心”,而另一张则写着“百年好合”。
且歌嘴角一抽一抽的,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得亏她方才那般欢喜,向来都是她算计别人,她又何尝被耍过,老师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必是为了引她上钩。
穆絮想起且歌得了红包后,拿着它在她面前晃悠,还说要给她买糖吃,那模样好不欢乐,没想到竟被耍了。
想到这儿,“噗呲——”
穆絮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且歌闻声抬眼看着穆絮,问道:“你可是在笑本宫?”
谁知这话竟像是点了穆絮的笑穴般,令她笑得更欢了,这可不是废话么,但她哪儿敢说呀,谁知道且歌会不会恼羞成怒。
且歌眯了眯眼,眸中带着六分认真,四份笑意,“你在笑本宫傻?”
这话一出,连一旁的清浅都快忍不住了,只是恐于让殿下丢了面子,一直强忍着罢了。
穆絮忙压下笑声,回道:“穆絮不敢。”
不敢?
这意思不就是说她傻么,还不敢,她看穆絮倒是敢得很!
见且歌愈发认真的神情,穆絮说罢又轻咳一声,努力将那份笑意压下,可试了好几次都不管用,又实在忍不住,只得低着头假装用手帕擦拭嘴角,许是憋得太辛苦,连身子都一抖一抖的。
且歌就这么看着穆絮笑,眼中却不见半点恼怒。
半响,且歌突然吩咐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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