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她一人在车里,或是桃花翠竹在,那也倒无碍,可偏偏是且歌在车里呀。
难不成要让她在且歌面前宽衣解带?
即便二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穆絮还是羞的。
且歌将穆絮的扭捏看在眼里,她那日虽中了药,可也是清醒的,这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都看了,若是往日,且歌又岂会放过逗弄穆絮的机会,但今日却不同,毕竟是要去拜祭穆絮的母亲。
且歌道:“清浅,歇歇再赶路吧。”
“是。”
清浅让车夫停了车,她跳下马车,又将且歌扶了下来。
这下,车里唯剩穆絮一人,而方才的娇羞与扭捏,就像是随着且歌的下车,也一并被其带走了。
穆絮轻挑帷裳,看着立在不远处的主仆二人,心里泛起层层暖意,她怎么觉得且歌今日竟有些....体贴?!
待穆絮重新着上红装,又歇息片刻后,一行人便接着赶路了。
这车夫乃当地人,正巧曾在这一带干过农活,对这儿的路也熟悉,又抄了近路,倒也提前到了目的地。
清浅虽认为穆絮配不上殿下,可当她看到如此情景,也为穆絮愤愤不平起来,这穆老爷薄情也就罢了,还不干人事儿,好歹沈小小也曾是他的枕边人吧,连好好安葬都不给。
再看看这坟,这哪儿是什么坟呀,分明就是一小土堆,土堆前面插着一块木板,木板经过风吹日晒,已然接近腐朽,而周围杂草丛生,脚下的路更是坑洼不平,稍有不慎,便会扭到脚。
穆絮手里拿着香烛纸钱,等她走到沈小小坟前时,眼眶中的泪也积满了,她跪在沈小小坟前,也因这一跪,两滴泪滴了下来,陷入泥土中,“娘,我来看你了。”
这简单的一句话,却饱含了穆絮太多太多的情感与感触。
且歌站在不远处,她看着穆絮在沈小小坟前由开始的讲述,转变成了泣不成声,这也让她想起了她的母后。
皆说帝王家无情,连亲情都少有,只有互相利用,事实却不然,她感受到了,母后对她的呵护,还有对她发自肺腑真切的爱。
许是哭得有些久了,穆絮擦了擦眼泪,又扭头看着且歌,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她对沈小小道:“娘亲,今日不是絮儿一个人来的,还有....她。”
“尽管在世人口中她很是不堪,原先絮儿半信半疑,后来也未能免俗,更曾因一时之气相信过,可日久见人心,絮儿能确信,她并非世人说的那样,”
“絮儿知道与她身份悬殊,又同为女子,若相伴一生,定会惹人非议,但这是絮儿的选择,还请娘亲原谅絮儿的不孝。”
说罢,穆絮重重磕了一个头。
待穆絮抬头之际,且歌已站在她身侧,见她拿起三支香,点燃后,向沈小小作了三次鞠躬,后又跪在地上,向其磕了几个头。
在沈小小安葬后,江怀盛倒是想来拜祭她娘,可当时因身份,穆絮没有答应,只想着待他二人成亲后,江怀盛能够以她夫君的身份来拜祭,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将且歌带到了她娘面前。
且歌对上穆絮错愕的目光,“既然随你前来,总不能连拜都不拜,便回去吧?”
且歌将之所以会这么做,全都抛给了礼数,可是谁都知道,以她的身份,根本就用不着顾忌这些礼数。
穆絮心里泛着暖意,也没有去拆穿且歌。
穆絮与沈小小道了别,就在三人准备回去时,一男子却突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穆博安的到来,让穆絮心中十分复杂,“你怎么来了?”
本为穆絮的父亲,可他在面对穆絮时,神色跟语气皆有些小心翼翼,“我...我来看看小小。”
似乎是怕她不相信,他提了提手上的香烛纸钱。
穆絮看着穆博安,见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怎么那么像是被人打了?
想虽这么想,可她也没打算问,穆博安却道:“脸上的伤是出门时不留神摔的,无碍,无碍。”
穆博安的不问自答使得穆絮柳眉微皱,可一想到她娘连临死前都念着穆博安,也不好再赶他走,她没有吭声,将视线移到了别处。
得到了穆絮的默认,穆博安走到沈小小坟前,为其点香烧纸,原先倒也说了三两句话,可大多都无关穆絮。
穆博安将纸钱扔进火堆,他道:“以往都怪爹无能,未能好好保护你们母女。”
无能?
穆博安倒是说了实话,确实是无能,否则她娘就不会死了。
“今日是来看娘的,本该高高兴兴的,以往的伤心事,就无需再提了吧。”
“好,好。”
之后穆博安又说了好些话,大抵不过都是说自己如何有罪,如何如何对不起她们母女俩,穆絮皆没有搭理,许是听烦了,又或是怕自己动摇,她道:“拜祭完我娘,便走吧,别扰了我娘清净。”
穆博安倒是想走,奈何且歌就在一旁,他不能走,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几年,这丫头竟油盐不进,那沈小小一哄便好的性子怎么没传给她?
他可还记得,穆絮幼时,拿到一个糖人都能高兴好几日。
眼看着穆絮就要走了,这再这样下去,那倒霉的就是他了。
穆博安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哽咽,唤道:“絮儿...”
穆絮心中一颤,脚下也停止了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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