宙斯听出了赫菲斯托斯的不情愿,脸色微微有些沉了下来。
赫菲斯托斯随即低下了头,妥协地表示自己愿意听从命令前往查看。
“我不可能随时去盯着一个小小的人类。”宙斯居高临下看着赫菲斯托斯。
“放下这世间的秩序,将目光放在一粒尘埃上,并不是适合众神之主去做的事情。”神王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神殿之中,金色的圣火跃动着,无时无刻不在勾勒着白色石头上浮雕的重重阴影。
“而且,赫菲斯托斯, 有些时候用眼睛看来的,才最真实。”
火神站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听着语调慢沉的声音渐渐消逝,再抬头时,只剩他自己站立在神殿的中央。
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个活计交给他……明明打探消息应该是赫尔墨斯那家伙的事情……那家伙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像他,有那么多的工作要做……
赫菲斯托斯将飘远的神思从回忆里拉了回来,他看着脚下泛出零星黑色的泥土,若有所思。
本来准备随便瞧瞧他的作品就离开,但没想到,当他直接从奥林匹斯降临到这附近时,隐约感觉到了那股不明来源火焰的残余气息。很淡,却清晰地存在着。
这简直算是意外收获。
火神二话不说把宙斯交代的任务抛在了一边,朝着他感应到的方向来到了现在所在之处。
一番找寻后,他的确在这小溪边找到了一点痕迹,烧过的木头产生的焦黑色印在泥土里,那种残留的火焰的味道,让赫菲斯托斯皱了皱粗红的眉头。
他感应的果然没错,这里曾经燃烧起了一种不属于神的火焰……那种陌生的燃烧气息,显然并不依托于神的力量……
那么是谁点燃的它,又是如何点燃的它?
谁曾来过这里……
就在这时,赫菲斯托斯忽然察觉到附近有一股陌生气息的存在,他猛地转过头,厉声呵斥道:“谁?是谁在那里?出来。”
对方像是被他的语气吓到似的,刚刚探出来的一点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见此,赫菲斯托斯打算自己过去,将这藏头露尾的窥探者揪出来。
然而他刚刚迈出步子,一个毛茸茸的金发脑袋就从一颗树后面试探地往外挪了挪。对方有着一张极为精致可爱的脸颊,一双颜色纯净的透蓝色眼睛正怯怯地看着他。
这——怎么会是他的作品?
赫菲斯托斯惊讶极了,正想要开口问话,却听见面前的小少女犹犹豫豫又有些怯怯懦懦地小声开口唤他。
“爸爸……”
喜当爹的火神再次惊得瞪圆了一双褐红色的眼睛。
虽然他已经有了妻子阿芙罗狄忒,但他的妻子同他的感情并不好,自己至今也没有一个后代……第一次被人叫爸爸……这感觉……
赫菲斯托斯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某种意义上,他爱他的每一件作品,他把他所有的作品都当作孩子来疼爱,倾注入情感让它们变得更加完美强大……
但是,从来没有一件作品像眼前这个一样,能按照自主意识满地乱晃,还会软软糯糯地开口唤他“爸爸”……这感觉还挺复杂的,却让他莫名觉得这种过于新奇的体验还不赖……
“原来是潘多拉啊,你为什么要叫我爸爸呢?”赫菲斯托斯看着怯懦的小少女,尽量让自己粗硬的声音放轻了几分。
“因为……埃皮米修斯和丢卡利翁他们都是由爸爸妈妈创造的……您创造了我……您是我爸爸……”小少女踌躇了片刻,最后倔强地举例子进行了说明。
憨厚的火神突然觉得小作品这话没毛病。反正他的作品都是他的孩子们,以前是他单向这么认为,现在变成双向了——其实也没什么改变……而且被这么称呼他还是有那么点儿自豪的,火神当即决定不再去纠正小少女的称呼,随她去了。
他习惯性地上下打量了下他的作品,娇娇小小一个,看起来比才诞生时身量有一点儿长高,不过仍然维持了协调的比例。颜色质地也都保持的很好,看上去依旧很完美。
只是,当他将视线移到少女背着的大藤筐和她穿着的金色裙袍时,眉头却立刻皱了起来。
潘朵朵被他凌厉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
正当她心中狂跳,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时,火神极为不悦地开口了。
“埃皮米修斯是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背这么大一个东西?”赫菲斯托斯觉得不爽极了,这件作品被造得有多娇柔没神比他更了解了。足有她半人高的一个筐子,要是把她压坏了怎么办,难道又要送回奥林匹斯让他进行修理吗?
潘朵朵懵了。
“还有,”他颇为挑剔地皱了皱眉,“他好歹也是个神,怎么那么小气?这都多久了,他居然让你到现在还穿着这条旧裙子,上面都破口了。”
平日里寡言沉默的火神赫菲斯托斯此刻是真的生气。他一直都希望自己打造的作品能在他们各自主人的手上得到善待,然而现在映现在他眼里的种种细节表示,他这件特别的、会说话的作品没有得到应有的照顾。
这种心血被辜负的感觉,让一个锻造者无法忍受。
潘朵朵真心实意地愣了,她感觉现在火神就真像一个正牌的娘家人一样,替自己家嫁出去的女儿可劲儿地指责着不负责任的夫家……那种怨念简直快犹如实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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