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今天以身相许了吗?》玖拾伍、
白蛇真君见桑榆殿下沉思的模样,主动问她,既然知道是地精作祟,不如我们换个地方住。
桑榆还揉着额头,不知道想到什么,回他,一定要回去。
她觉得地精骗他们至此只是开端,黝黑的地精身上藏着一个跟他们有关的祕密。
那个祕密到底是什么?
白蛇真君抱着桑榆殿下步行回他们山洞,途中桑榆体力不支睡着却紧紧皱着眉头。
她的脑海里反覆出现那日涕泪纵横的地精长老,那长老哭诉,我们会如此都是你们害的!
桑榆答他,你骗我们去鬼山部落送死,不思反省,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怎么会有如此恶徒!
那长老划开自己的脉搏,喷出如泉涌的黑血,他哽咽说道,蛇神殿下你看看,我会这样都是你们害的!
白蛇真君听见桑榆殿下梦囈说道,不对,不是这样。她紧紧抓住白蛇真君的领口,掐皱了一身名贵的银白丝绸,她的小手也因为用力过度涨红然后发白。
梦囈的最后,他听桑榆殿下说道,白蛇,不行……。
究竟是什么不行?白蛇真君对桑榆殿下有着无与伦比的耐心,无论是她的呼吸还是她的想法他都想要触及,这种叫了他的名字,偏偏又只说了一半的话令倾听者特别难熬。
白蛇真君百般无聊踢着路上的石子,忽然间被一颗圆润又漆黑的石子吸引了目光,他抱着桑榆殿下蹲下身去,捡了石头小心翼翼放进腰带里。
那颗石头的重量轻得可以省略不计,可是却像扎扎实实垒在白蛇真君心头的重量,顿时让他安心了不少。
白蛇真君前世的幼年,当奴隶的岁月里,他最喜欢捡石头来玩,即使到了富丽堂皇的蛇神殿他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
蛇神殿外装饰的石头更多了,每一颗都美得发亮,他每一颗都想捡来玩耍一番,然后送给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桑榆殿下,那个拿匕首刺穿自己右手,又将自己的咽喉掐得乌青,只为了救他一命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又长大了些,身段婀娜窈窕,她站在他的眼前笑道,白蛇哥哥,你收集这么多石头,是想要再闢一座花园吗?
桑榆殿下跟他要了两颗石头,在纤白的手掌里转动,她玩够了,又蹲下来将石头还给他。白蛇哥哥要是建了一座花园,也邀我做客吗?
桑榆殿下巧笑倩兮的模样比这座美轮美奐的蛇神殿后花园还要美丽千倍、万倍。
他顿时想像他为桑榆殿下建了一座花园,园中瑶草琪花错落有致,地面铺满乳白色犹如珍珠温润的石子,桑榆殿下坐在白石精雕的石凳上,倚着石桌笑瞇瞇看他。
白蛇真君让落于掌中的两颗石头拉回现实,想到桑榆殿下还在等着他回话,他赶紧回道,我想建一座花园赠你。
嗯?桑榆殿下还疑惑着,她身后站着的时婧已经圆瞠美目死死盯着他,白蛇真君连忙改口,不,不是,我只是想送你石头。
他一股脑将刚才捡的石头全数捧来送桑榆殿下,说错话的羞赧让他不敢抬头看桑榆殿下。
时婧拿了个锦袋收走那堆石头,一边收着石头,嘴里唸唸有词,大约是说着,哪里来的笨蛋石头也送得出手,多少人送桑榆殿下宝石她也未必会收!这个混帐,知不知道这袋石头有多重,要不是念在你也住蛇神殿,我就把这袋石头拿去扔你的窗櫺,扔破每一格窗纸,让你晚上睡觉冷颼颼的,后悔你拿石头赠桑榆殿下。
那天夜里白蛇真君安然无恙的渡过,他的窗纸没让时婧扔破,所以他还心存侥倖的认为石头也许被原封不动的倒回蛇神殿后花园。
直到他与桑榆殿下心意相通,留宿桑榆殿下的寝殿。
桑榆殿下昨日与他嬉闹得太晚,起不了身,白蛇真君自告奋勇帮桑榆殿下拿梳子为她梳发。
他在镜台前东翻西找找不到,直到桑榆殿下清冷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打开镜台上的匣子看看。
白蛇真君在匣子的第一层看到了他赠桑榆殿下的紫檀木梳子,他本想再拿几根簪子于是掀开了第二层。
忽然入眼的是一盘白色小石子,他眼角酸涩地说道,没想到你还留着。
黄澄澄镜面映着远处桑榆殿下柔美的样子,她此时已经起了身,偌大的镜面还映射着她纤细的手臂,肚兜遮掩不到之处,仍有昨夜荒唐落下的红痕,他不敢在继续看着镜里那些旖旎风光,怕自己起心动念,只专注看着桑榆殿下那张温柔笑着的脸蛋。
正好桑榆殿下回道,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会好好留着。
白蛇真君拿了梳子回到床榻,可他早已不想为桑榆殿下梳发,他抚摸着她细腻的脸庞,低下身吻了她。大掌孟浪地伸入肚兜遮掩之处,攫获了那软玉温香之处,又是一番胡闹不消说。
都快用午膳了他俩才匆匆起身叫了水梳洗,用完午膳,桑榆殿下问他,你这么喜欢石头?
他俊脸微烫,回道,我最喜欢的是你。
少年的他赠了石头给桑榆殿下,只是单纯的想把他喜欢的东西都放在一起。
后来见了桑榆殿下珍藏着他送的石头,心里满溢而出的是感动,他挚爱的她,早就超越了苦难时期陪伴他的石头。
石头保护他免于被坏孩子还是野狗欺负,桑榆殿下是他想保护的爱人,为了她,他希望自己能化身为卑微的石头,匍匐在她的脚边为她所用。
***
回到洞穴,白蛇真君煲好鸡粥,放在灶上温着。
桑榆又睡了一个时辰才悠悠醒来,她问白蛇真君,有没有谁来过?
白蛇真君反问,谁应该来?他将温着的鸡粥端上桌,摆好调羹,正等着桑榆殿下拿取。
一盏茶的功夫桑榆吃得差不多了,她拿帕子抿了抿嘴,清冷的声音一如往常,说道,我说错话,告诉你保证找不到地精。就算凌菲不曾唆使他们,他们也会来。
白蛇真君想到这件事还一肚子火,温润的俊脸难得出现厉色,他紧握拳头回道,他们敢来,正好算一算之前的帐。
桑榆停下动作,满溢碧光的眸子凝着白蛇真君,她眼里的精光与蹙着的一双眉正告诉白蛇真君他错得离谱。
可惜他们自詡的心灵相通此时完全失效,桑榆明艳的小脸隐隐动怒,而白蛇真君注视着山洞外一隻两隻叁隻……以及越来越多的火把,火光照耀得犹如白天。
白蛇真君一看火光便快步走向洞口,桑榆甚至来不及拉住他。
地精们手持火把来到山洞前,在门口堆了许多发烂发黑的菇类,白蛇真君见状以为是地精们来下马威,一鞭子抽出,一声啪噠,俐落地打烂所有发烂的菇类。
一个黝黑的小地精走向前来,他睁着一双漆黑如两丸黑珍珠的眼眸直盯着白蛇真君看,白蛇真君正在气头上,见他的模样无端地怒火中烧,一鞭子正要下去,谁料击出的鞭子被桑榆的发带捲起,速度之快不过是弹指之间发生的事,转瞬之间,白蛇真君的鞭子到了桑榆的手上。
桑榆连忙阻止他,说道,白蛇,不可,绝不能伤害他们!白蛇真君转头看向双眼通红几乎要落泪的桑榆殿下。
小地精开口,地精长老是我爷爷,他为了谢罪已经死了,我是刚接任的地精长老。看来白蛇大人还不解气,那我只好杀了自己来给两位赔罪。
语毕小地精举起一把锈蚀的镰刀毫不迟疑地划开自己的咽喉,山洞入口喷溅了殷红刺目的血。
桑榆走向前去接住那名地精的孩子,她咬破自己的指头,鲜血滴落在那孩子的咽喉上。神血逐渐癒合他的伤口。
不久后那孩子睁开了双眼,他黝黑的肤色逐渐退去,最终恢復成白嫩可爱的模样,他喑哑着说道,多谢蛇神殿下救命之恩。
其馀地精见状纷纷跪下来,七嘴八舌地求她,求蛇神殿下救救我们。
蛇神殿下求求您网开一面。
多谢蛇神殿下大恩。
桑榆划开自己的手掌,将神血洒了出去,霎时间这些黝黑得跟黑炭没什么两样的地精恢復成雪白的肌肤,可亲的面容,他们皆拜谢蛇神殿下大恩。
做完此事桑榆才终于放下心来,是我应该多谢你们才是,多谢你们饶了白蛇真君。
他是我的夫君,他做的一切理应由我承担 。抱歉,让你们受苦了。
白蛇真君不懂桑榆殿下何出此言,他只知道桑榆殿下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所以他不曾反驳,只是默默陪伴。
***
夜更深了,火把井然有序地下山。
洞穴里的两人相顾,还没等到白蛇真君开口问桑榆地精一事,桑榆便因为阵痛全身蜷曲冷汗湿衣。
他着急地问道,桑榆殿下你怎么了?
桑榆睁开那双明亮又略带水气的青眸,惨白的唇瓣掀了掀,回道,我恐怕要生孩子了。
眼下去请稳婆已经来不及,白蛇真君只好捲袖子自己上,乾净的布早已备下,又烧好一盆水等着,剪刀已经用火烤过,放在乾布上头。
他听着桑榆殿下凄厉的哀嚎声,一声尖锐过一声,到了最后是无力发抖的抖音。然后她又吸足了气,周而復始地哭喊,他莫名地着急起来,桑榆殿下不怕,我陪着你。
他看着桑榆殿下瞅他的模样,他们的默契莫名地回归,他改了句,桑榆殿下不疼,我陪你。
然后悲惨地发现桑榆殿下已经不打算理睬他,他只能兀自着急着,直到一双软嫩的小手抓住他的手,与他相握,他莫名地热泪盈眶,泪水落在桑榆殿下的手背上,哽咽道,桑榆殿下辛苦你了。
远处传来轰隆声响,原来是雷击,雷击声越来越近,雷彷彿也会走路一般,居然不知不觉中已经来到了他们头顶,下一个轰隆声劈裂了山洞,再来的雷直直往他们而来!
白蛇真君现了金眸,那阵金光灌注在他的鞭上,雷劈下来正好与他的鞭子交会,那阵雷击被他一鞭抵消掉。接连好几个雷都是如此,他没遇过桑榆殿下生產的阵仗,只当那雷击是正常的。
直到桑榆殿下喊着,水,我要喝水。
白蛇真君走到一旁倒水,他头上的雷再度朝他劈来,他忙不迭地挥鞭抵消雷击。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雷击与他猜想的不同,是不是桑榆殿下生產引来雷击还不好说,可以确定雷的目标是他。
他细心地托起桑榆殿下的头餵她喝水,待她喝得差不多了,他起身要离她远一些,却让桑榆殿下叫住,陪着我,我疼。
他焦急地回话,雷的目标是我,我若不站远一点会牵连你。
桑榆又捱过一阵难熬的阵痛,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想你陪我,至于雷击没什么要紧的。
白蛇真君坐到了床头,紧紧抱着桑榆,再来的雷击他不再奋力抵抗,当雷落到他身上,只觉一阵刺痛的麻自透顶传来,不知被什么吸了去。
雷越来越密集,雷击越来越麻痛,甚至到了一种他与雷融合为一的境地,反而令他悟出另一种感觉,他将那股精纯之力全给了桑榆殿下,只当自己是雷击的容器。
那轰隆隆声与晨间小鸟啁啾声无异;雷击刺痛酸麻之感和他与桑榆殿下亲密时没什么两样;他眼前山洞的简陋与曾经富丽堂皇的蛇神殿并无两般;而他与桑榆殿下一如从前初心不改。
他最心爱的人在身边,此时他彷彿听见时间流淌的声音,如涓涓细流穿透他的指间。
直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他举起了锋利的剪刀,剪断脐带,这个孩子不再是桑榆殿下或者他的附属。
她就是她,一个独立而珍贵的新生命,他为了她的到来热泪盈眶。
白蛇真君抱着他们的女儿清洗,轻手轻脚地将小娃娃包好。
桑榆浑身乏力,生產让她近乎透支了自己,她也在抱住女儿的那一刻落了泪,她本想让白蛇真君再抱抱他们的女儿,谁知白蛇真君一脸铁青,她的叫唤声丝毫没有让他动容。
此时一颗漆黑的石子自他的腰带飞出,直入白蛇真君的眉心,他恍若游魂一般,丢下了生產虚弱的桑榆,才刚酣然入睡的女儿,不知往哪里去了。
现场遗落了一张药方子,可桑榆无心拾起。
***
小殿下睡熟,而灵蛇真君的目光跟着白蛇真君来到了尸山,他看着所有尸侍者眼里冒着金光。
白蛇真君高举双手,一使劲居然将桑榆殿下拿来鍊他的蛇神耳坠逼出,整座尸山金光灿然。
那些尸侍者彷彿有感,皆对白蛇真君跪地臣服,有个跪于前排的尸侍者主动说道,吾等皆臣服吾主,待吾主下令,吾等将踏破山河。
白蛇真君举起手来,自他的掌中浮现印记,那印记飞至那名尸侍者额头,一会儿,那泛着金光的印记消失不见。他此时才说道,那群可恨庸俗的人,居然令桑榆殿下白白等待错失良机,最后只能释出神力救他们,我带你们踏破那处。
整座尸山欢声雷动,应和着眾,直到一句清冷的声音截断了他们应和的话语。
是我决定救他们,要算帐儘管找我来。
一抹寡淡的身影现身此处,她对白蛇真君道,你捡石头的坏毛病没变,你知道你额间的石头是什么吗?凌菲为了控制蛇族眾人,除了主动臣服的人之外,其馀人皆被这颗情石控制。
这情石的材料便是远古凤凰族的遗骸所炼,它会无限地放大人的恶念,直到恶念吞噬了你的灵魂,你便成了凌菲手上最趁手的一把刀。
到时候,凌菲要你杀我,你杀或不杀?那抹人影竟是刚生產完虚弱得无法动弹的桑榆,她抓住白蛇真君的手掌,说道,印记呢?你若是觉得我碍眼,便凝一枚印记落在我的额间,让我乖乖听你的话。
白蛇真君面露狰狞之色,几番挣扎,最后跪于桑榆眼前,泪落不止。
桑榆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我生產那时的雷击是什么吗?那是凌菲的蛇神之力召唤来的雷击,你说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送你灵力?你以为你当容器,将灵力全给了我吗?那灵力全数储在情石里。
凌菲的聪明毋庸置疑,她怎么可能做赔本生意?地精一事亦是,你说地精是哪里来的?地精的黝黑皮肤是沾染了尸山的尸气所致,他们最原本是这座山里的地精,因你炼尸不慎沾染上尸气,变得脾气暴戾,狡猾诡辩。
凌菲让地精送上门来任你残杀,你害地精变异,又杀了他们,知道折算成因果会变成怎样吗?
白蛇哥哥,听我的话,赶紧挣脱情石回到我身边来。
桑榆将双手放在白蛇的额间,还没等她动手,那颗情石居然自白蛇真君的额间迸出直往桑榆脑门而去,谁料什么也没打着,那情石只能划破夜空隐匿无踪。
桑榆冷笑了声,说道,我生產虚弱,无法动弹,只能凝了神魂来找你,没想到歪打正着躲掉凌菲的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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