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大半夜的雪,积雪已经非常深了。即便马腿上裹了上好的皮子,也无法避免马蹄子陷在雪地里,导致的拧伤或者咯伤。
因此连烈锦与三名暗卫,不得不下马而行,走在前面权当开路。
这一耽误,便走到第二天日上中天时,才重新接近了苏牙城里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
硝烟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连烈锦在嗅闻到血气的第一时刻,便放开了手中的缰绳,蓄势疾驰而去。
“二小姐,营帐那边......起火了,”三名暗卫也跟上了连烈锦,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喊打喊杀的尖叫和咆哮。
他们回身侧头却看见,连烈锦身后跟上了那匹毛色雪白的骏马,这匹马长长的鬃毛飞扬在此刻的寒风里。它在火光中,嘶鸣不已,落雪夹杂着泥浆在它的铁蹄下飞溅。
溅起的雪泥彷佛能够扑灭前方的火焰。
营地的上边,正有一柄沾着鲜血的钢刀挥起,眼见着就要一刀狠狠砍在花苏夷后背。
一粒沾着雪泥的小石子包裹着淡金色的星力,正中拿着钢刀的大汉的右手手背。
大汉吃痛,钢刀顺势掉落身前,他怒眼以瞪向发射石子的女人。
只见那人穿着金线织就的棉袍,一头乌发简单地用红色的发带束起。
她手中拿着黑褐色的石子,眸光里含着森森凉意,似地狱修罗在黄泉路上,收割生命,又宛如绝色美人在荆棘园中,拈花一笑。
大汉不信邪地从后背拿出另一把更重更弯的刀来,对着雪地用力地呸了一声,对受了伤的花苏夷粗鲁的说道:
“老子当是什么人,你们区区一个商队,还能翻出天去。等老子解决了她,再杀你不迟。”
“梅翡姑娘,小心啊。”花苏夷朝高璟奚大喊出声。
大汉挥刀斩破空中雪花,几乎能听见冰霜破碎的声音,他阴阴一笑,大声对他的同伴喝道:
“你们都给我住手,先同我杀了那女人再说。”
然而,回应大汉的只有风声。
他惊诧而愤怒地回头一瞥,与他穿着同样铁灰色布衣的人稳稳地立在各处,保持着砍杀的姿势,却有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
“轰”地一声过后,他们全都倒在了湿泥和雪的混合物里。
就在这时,高高的雪坡上,三人一马呼喝着冲撞下来,营地里本就溃不成军的贼寇,顷刻间便被暗卫们斩杀殆尽。
那名大汉也未能幸免。
黑色的浓烟滚滚,那是火焰烧着了湿润木材后留下的。柔柔的软帕带着清爽的药香掩在了高璟奚口鼻处,恰到好处的温热驱散了罡风的凛冽。
“怀着孩子,最好别闻见这些气味。”连烈锦不由分说地拉着高璟奚往逆风的方向走去。
高璟奚向阿呦招手,示意她赶快将帐篷重新分配,“受伤的几个年轻人,你让他们先住进新搭好的篷子里,把我那份牛乳也分给他们。”
“主子......这里本就是贫瘠荒芜之地,没有什么好东西,那些牛乳还是我们好不容易攒下来给您和未出世的孩子补身子的......”
“按我说的做,他们替我出生入死,总不能连口好饭都吃不上。”高璟奚撩开被风吹乱的发丝,向着举目白茫的雪原轻声说道。
阿呦见说不过高璟奚,忙向连烈锦求救,希望驸马能帮她劝住公主。
那些牛乳实在是太珍贵了,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们在进入罗兹国领土后,采买物资越发地低调,所以吃穿用度已经一降再降了。
“就按你家主子说的去做吧,阿呦。”连烈锦朝阿呦略一点头,回身便将高璟奚罩在自己温暖的衣袍下,有些着急地说道:
“你一个孕妇不知道吸多了浓烟对身体不好吗?还待在那不知道动弹,真是的,到时候出了事,怎么办?”
“你回来得这么晚,一回来就对我凶。”高璟奚一改刚才那副运筹帷幄的上位者模样,微微撅着嘴,跟那受了委屈的小猫咪一样软软嘟囔个不停。
雪又下大了,无休无止的冷风直往衣袍里灌。连烈锦脱下披风围在高璟奚身上,两人一齐走出了血腥和烟气覆盖的污地,走向了一座小山峰下的避风点。
“我哪里有凶你?”连烈锦一只手疑惑地挠头,一只手依旧用软帕掩在高璟奚的红唇上,“我只是怕你吸多了毒烟。”
“你刚才说话声音好大,吓到我和一刀了。我现在心还直跳呢,不信的话......”高璟奚回头望见其他人都在忙碌,无人顾及到她们。
“我声音不大啊。”连烈锦疑惑于高璟奚突然停下的动作,小声地抗议道。
于是,她素手悄悄抚上连烈锦的指尖,将这人的手拉向自己,微微踮脚,垂眸在连烈锦耳边轻轻吹气:
“不信的话,你自己摸摸看。”
手背上是高璟奚素手间柔若无骨的触感,而手心......是连烈锦颇为熟悉的美妙温软。
她羞意大盛,想要立即收回手,却又舍不得那妙不可言的愉悦。
猝不及防地,高璟奚又将连烈锦的手拿开,瞥见这人已然晕乎乎的神情,她心中偷笑,面上却又装出了一副清雅脱俗的模样。
就连声音也如雨后泉水般清洌,不掺杂一丝情诱的味道。
“是不是,我的心跳得很快?”
连烈锦此时此刻只想到四个字:美色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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