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高岚因对自己的怒目而视,高飞尘也隐隐有些生气,她一把拉住高岚因走出了这家玉石铺子。将高璟奚和花苏夷留在了一起。
翡翠色的玉石在初冬的阳光下半是透明,半是显出一种如鲜奶般的淳厚的白色。
高璟奚漫步在日光照射到轻尘里,翡色的玉石折射着层层光影,似乎在高璟奚精致的面容上,笼罩荡漾了一丝陆离的流光。
她的眼睛如同一泓清水,整个人却透着虚无缥缈的气质,她状似无意,却又极其坚定地说道:
“再好的玉,我不喜欢,也只是平凡的石头。”
这句话让花苏夷心头大震,她以为自己只要努力,肯定能比过一个死人。自她知晓梅翡便是兰庚的七公主时,她更是对高璟奚情根深种。
本来只求在高璟奚身边,做一个朋友。可是眼看着贵为天子的人,日日夜夜都是那般的痛苦,她于心不忍。
渐渐生出了非分之想,但一年过去了,她与高璟奚说过的话,区区不过二十个字。
发现花苏夷掩面而泣,又匆匆离去,高飞尘连忙冲到店里,心下长叹,问道:
“奚儿,你何必要吃这无望之殇。已经两年了。真是后悔当初没有为你另寻一门亲事......”
“不,姑姑,开心一刻也是与她的绵绵长长。有时候,靠着回忆,便不那么苦。”
可正是因为有回忆,你才会苦。高飞尘欲言又止,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她觉得自己累了,“奚儿,你就这么在意连烈锦吗?”
“姑姑,若我不在意她,还有谁在意她呢?世人无名者千千万万,无名者为身后那人活着。我说过,我也只想为她活着。”
此刻想起了连烈锦的高璟奚,和朝堂上的无情君主判若两人,她浑身散发出的暖意,比身后的软玉更甚。
“姑姑,你别再担心我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高飞尘长叹一口气,摇着头离开了,“姑姑守了你三年,也该回南境去了。往后你若想我了,我再回来。”
高岚因望着高飞尘离开的背影,走到了高璟奚身边,“姐姐,过两天是姐夫的生日,你还做姐夫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吗?”
“做啊,为什么不做呢?她如果想吃了,就会回来了。”
“那我也要吃。”高岚因顿时喜笑颜开地挽着高璟奚往回宫的路上走去,“姐姐,洛千儿新年的时候,肯定能回来。这一次,肯定会有关于姐夫的消息的。”
信誓旦旦的高岚因目送高璟奚回宫后,便一路晃悠回到了自己的秦王府。进府之后,刚才还笑得十分灿烂的笑容立马消失不见。
她愁眉紧锁,思考着怎么能让高璟奚不那么难过,最后发现旁人再怎么做也不过是徒劳。
每到连烈锦生日这天,高璟奚都会罢朝一日。重新穿上公主常服,带着高一刀回到公主府里小住一日,所以高岚因一入夜便直奔公主府而去。
见高岚因来了,阿呦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温了两壶清酒,让她们两姐妹对酌。
只是,那盘高璟奚亲自做的糖醋排骨始终没有人动。
“你前几天不是说要吃糖醋排骨的吗?怎么不动筷子?”
“姐姐,你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漫天飞舞的烟花,绚烂夺目,耀眼地让人不敢直视。
街道上的路人皆是诧异不已,虽说快要过年了,但放烟花也是破费之举。不知道又是哪家富庶人家,为搏人一笑,想出来的点子。
见高璟奚面色依然透着深深的孤寂,高岚因忍不住问道:
“姐姐,姐夫真有那么好吗?我不想你一直都这般难过。”
过了很久,高璟奚也没有回答,久到高岚因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才听见了那犹如胧月深眠的声音。
“小时候,支撑本宫的是,争得母后的喜爱。长大后,是争权夺利的心。可争来争去,为什么老天要夺走她呢?”高璟奚枯坐着,露出了一个笑容,可心中绝望,眼眶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我要怎么争过天呢?”
她以为,以为她能等她,等她能张开羽翼保护她,等她能用铁腕撑起国家。
活着是福气,也是煎熬。
高岚因心如刀绞,只能不断重复,“不会的,不会的,会好的。”可是不会什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永不会好。
永不会好。
“岚儿,我一直清楚,人的悲伤终有一日会逐渐淡去,一年两年、十年八年。”高璟奚哀哀地看向天空,“可是思念不会,只要想到再也不能与她说上,哪怕一句话,我就会再悲伤起来。”
想不到轮到自己称孤道寡的这一天,高璟奚叹息一声,犹如繁花入梦,春水无痕。
“岚儿,我只是,了无生趣。”
过了许久,高璟奚起身理了理衣袍,轻轻说道:
“忘了吧,刚才是朕失态了。快过年了,你们且去歇一歇。”
说完话,高璟奚便离开了前厅。巧的是,她刚离开,书房里就来了个裹着好几层棉衣,跟个白面团子一样小人儿。
小人短腿短手,但很是能跑能跳,她拿着糖人冲了进来,疑惑地说道:
“娘亲呢?我刚才还看见娘亲进来的,怎么买个糖人的功夫,娘亲就不见了。”
还在垂泪的阿呦连忙抹了眼泪,“小殿下,你怎么还不跟奶娘一起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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