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时在山间与世隔绝,遇见的是山脚下最朴实的村民。他们信奉神明,敬爱大地母亲,对自然抱有畏惧之心。
他们会在逢年过节杀鸡宰鸭的时候送上足够年份的大公鸡血,也会送来一些吃食给凌风打牙祭。
凌风世世代代居住的深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繁华的都市,是车水马龙,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互相算计。
这才是深埋的人性。
记忆就如同“梦回”这杯茶一样苦涩,是逝世的爷爷,是突然重病的父亲,是独自一人在陌生城市生活的自己。
她是凌家人,即便再不喜欢都市的生活,也要接任她父亲的工作,守护这座城市的一亩三分地。
这是她的责任。
苦涩的口感渐渐褪去,凌风睁开眼,发现整个茶馆只有她一个人。闻讯前来的莫掌柜跟半个身子都变成鬼气的胆小店小二正躲在门口看她。
凌风勾了勾唇,在桌子上留下一张聚阴符之后拿着幡离开了。她没去找城隍,只是在地府前的迷雾边缘徘徊了很久。
躲在迷雾里的牛头马面被吓的拘魂链都拿不住了,一直在抖。好在凌风没有硬闯,深深看了地府的方向一眼之后离开了。
除了小白没人知道凌风去鬼市一趟回来之后烧掉多少聚阳符。她没了道行,单单靠那身道袍根本挡不住鬼市里的阴气跟招魂幡的煞气,更何况她还喝下了一杯格外伤身的“梦回”。
凌风把空调的温度打到三十,裹着大冬天用的棉被,看面前的聚阳符燃了又灭。
血腥味再次在小白的鼻腔散开,凌风从一开始的等鬼杀人之后再到场,到在午夜时察觉到有鬼身上沾了人气之后就直接动手,中间间隔了不过是一个白天。
既然你们被它牵制住,那么整个天明市将由我一个人守护。
被凌风赶出门的朗晴把整个事理了一遍,可还是发觉有些地方疑点重重。
十一年前“它”下墓被雷符劈伤,被路过的空痕大师一路赶到天明市,利用地下龙气封印了“它”,却被“它”逃了,只留下了影子。
而“它”的同伙则是继续下墓,盗走或破坏了墓里有关墓主信息的所有物品跟壁画。
十年前“它”出现控制住了李皓天,接下来一点点地控制他掌握的力量。
七年前金腾参与地皮竞拍不过是个幌子,“它”要破封印需要有人血祭,而冷寒就是替罪羊。事情结束之后“它”又利用手里的权势调走了有关的警员,一直到一年前冷属秋娶了萧诗沁,才重查这起旧案。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跟凌风落入了“它”的视线里。
可是朗晴不明白,在去年的时候“它”为什么会单独对萧家下手,而被毁掉的壁画,又记载了什么东西。
不光是这起案子,就连自己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团迷雾。
对小白身上铠甲的熟悉感,日复一日重复的梦境。
不管是空无一屋的大殿还是让整颗心都悲壮起来的战场,都带给朗晴一样类似于亲身经历过一样的真实感。
空痕大师说过,“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他还说,“有些人有前世的福禄可以扛下今世的恶果,有些人命格其特可以替人担下恶果”。
既然佛不告诉她怎么替人担下恶果,那她就自己找。
查阅了不知道多少资料,朗晴终于梦见了后面的景象。
推开了镶金雕玉的大门,空无一物的大殿让青龙暴怒。青色的鳞甲再次铺满全身,朗晴看见一条长近万丈的庞然大物一跃而起,那双金色的瞳孔里,是压制不住的愤怒。
粗长的龙须在风中武动,青龙甩动长尾离开了那座宫殿,把全身藏在云中,悄然贴近了一处仙气缭绕的空中楼阁。
精巧又不失大气的阁楼里有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在下棋,身边还站着几个端茶倒水的小道童,一个个粉雕玉琢得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听说那位大人又惹了事”,执白棋的老人摆手遣退了道童,小心看了一眼窗外后对执黑棋的老人说:“还是件大事”
执黑棋的老人手顿在半空中,蹙着眉头问他说:“她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不刚刚从地府里顺走了小谛听,气的地藏王菩萨把胡子薅下来一大把。”
“坏就坏在这小谛听,我可是听说啊,姑奶奶一大早拿着一具完整的蛟龙皮去找老君,说要给小谛听炼铠甲。老君炼丹是一把好手,可哪会炼这个?听说姑奶奶拿着蛟龙皮走了,不知道去哪儿了”。执白棋的老人又布下一棋,他用手拢住宽大的袖口,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这天上哪来的蛟龙皮?再说普通的蛟龙皮姑奶奶能看上眼?普天之下也只有青……”
巨大的龙目睁开,金色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正在下棋的两位仙家一眼。
淡淡的龙威子青龙为中心散开,尽管她刻意压制着怒火,可依旧还是蔓延开了。
下棋的两位仙家手一抖,落下的棋子砸乱了棋盘。
“听说姑奶奶下了地府,说是要拿九幽冥火炼甲。那火离地藏王菩萨不远,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谛听随了姑奶奶。”
漆黑的世界,血红色的岩浆,等到青龙找到那冥火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
“姑奶奶她……带着小谛听跟……甲转世去了”。急忙赶来的府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低落,声音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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