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也知道,不管日后她家和贾诩关系为何,是敌是友,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想把曹操从发动战争的想法当中拉回来,便也没有把今天想要做的事情瞒着他。
“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想劝劝他。”
“是为了出兵江东的事情吧?”贾诩似笑非笑地看了思齐一眼,道,“你倒是胆子大。可惜,用错了地方。你也听我一句劝,别再去招惹于他。他如今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到撞了南墙,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思齐“嗯”了一声,道了句多谢,听宫女们议论前头已经开宴,便快步匆匆离开。
等到思齐走远以后,贾诩才笑了起来:“你看,人就是这么固执,这种小事上翁主都不听我的劝,何况是此等大事之上,他又怎么可能会听翁主来劝?”
思齐紧赶慢赶地赶过来,还是入场有些晚了,等坐到自己位子上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
入秋以后,邺城的天气越发地干燥了起来,思齐一路走来,只觉得口渴。
她坐下来,见到自己右手边的白玉杯中已经倒好了一杯酒,便直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喝这杯酒之前,思齐只觉得喉咙里有棉花堵着,燥热得很,心里一腔郁气无处发泄,喝完这一杯酒后,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清爽,胸闷和头疼的迹象都减轻了不少,便又倒了满满一大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等到思齐还想再倒第三杯酒时,坐在一旁的卫王妃轻轻拉了拉她的袖子,思齐才注意到了席上情况不对。
卫王妃对着思齐小声道:“方才南边传来消息,刘备已和孙权结为同盟,要联军抗曹,席上又有几人对着丞相进言,说是气候不宜,粮草不丰,不宜开战……”
卫王妃话音未落,只听曹操沉声道:“粮草的问题大可不必忧心,孤会同成州刺史陈兴商议调度粮草之事。你们都说宗室反对用兵,孤怎么不知?黎王,你来说,宗室当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言论?你心中又是怎么个想法?”
刘赟站起身来:“我……我觉得此事……”
思齐看刘赟甚是纠结,估计在组织语言反驳曹操南下之事,在思齐看来,若是必须要跟曹操表达反对意见,终究是她出面比刘赟更好一些。
想到这里,思齐飞快抢过话头:“我阿父这两日有些风寒,不便说话,丞相只管问我便是。”
曹操注意到了思齐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转头对着她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思齐这会儿才品出来,今天席上供应的酒水还是她酿的甘蔗酒,虽然清甜可口,但度数很不算低,只喝了两杯下去便感觉有些上头,看着坐在上头的曹操也有种上去跟他打架的冲动,回话起来也不免带上了情绪。
“朝中多少宗室反对起兵我并不知道,但就我自己而言,的确也是有些想法的。方才就此事在后头跟贾先生聊了会儿,他劝了我两句,所以我来晚了一些。”
曹操好奇:“他劝了你什么?”
思齐道:“对于丞相想要举兵南下攻打江东的事,我想劝您谨慎出兵,贾先生看出了我的意图,劝我不要在席上打扰丞相雅兴。”
曹操脸色冷了下来:“但你还是说了?”
思齐垂眸:“是。”
曹操也知道,这次南征江东,反对的人不在少数。今天宗室和大臣来得全,正好也是一个契机,正好借着和思齐论辩的功夫这叫那些人知道,他的决心绝不是旁人可以动摇的。
想到这里,曹操皱着眉头对思齐问道:“你又为何会有此想法?”
思齐道:“想必丞相也知道,南方气候和地形同北方本就大不相同,水军的练成也不是一日之功。我们的将士常年居于北方,贸然进军江南难免水土不服,而连年征战军士疲乏,亟需修整。阿瑛私以为此时出兵并不是最好的时机,事关重大,请您三思。”
虽然思齐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语气却很沉重,不知怎的,听了她的这一番话之后,曹操觉得特别不舒服,仿佛这次出兵肯定了就是一次错误,并不会如他之前所想一般,顺利占领江东。
曹操对着思齐愤怒道:“你是在怀疑孤不能成?阿瑛,孤就是太过纵着你了,才纵得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即便如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醉酒的征兆,思齐的大脑依然保持着高度的理智,知道跟曹操就这个问题继续纠缠下去毫无意义,毕竟如今尚未开战,谁都不能提前言说胜负。
思齐诚恳道:“我知道,我应该听从贾先生的话,在今天这个场合不该贸然提及此事。可我担心丞相和社稷的安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若是丞相一定要攻打江东,阿瑛只想求您莫要冒进,不要贪图稳定太过依赖连舟……北方将士们到了南方难免水土不服,也请您多带一些医生和草药……”
思齐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曹操打断:“这些事情孤自然知道。孤就像问阿瑛你一句,是当真认为孤赢不了么?”
酒意上头,思齐很想对他说,是的,我就是觉得你赢不了。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多说无益,开口就是错,所以选择了不去说话。
曹操冷笑一声,道:“好,很好。孤倒是没看出来,阿瑛已经长大了,有了这样的能耐。我问你,若是到时我军大胜归来,攻下江东,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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