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安一手还捂在脑门上,乖乖地被她牵着走了,脸有些红了。
“我们去、去哪儿?”
戚含章放慢了脚步:“按照礼节,围猎正式开始前,前臣拜见陛下,女眷去拜见皇后,我带你过去。”
穆以安有些不情愿:“能不去吗?”
“这是礼数,须得好好地尽了。”戚含章叹了口气,“我晓得你是不愿同那些小姐夫人打交道。放心,行完礼,你看着我喝完一盏茶,我就带你找赤瑕。刚才我已经让玉璇去大哥那里把辔头拿过来了!”
穆以安听着她的话,才勉强点头应了下来,还小声凑到戚含章耳边道:“那含章你要喝快点哦!”
戚含章没好气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道:“这是品茶,也有规矩的!你当在军营里喝酒啊!”
“含章你又欺负我!”穆以安捂着脑门泪眼汪汪。
“嗯哼。”戚含章心情十分好,唇边勾起了真正的笑意。
可这笑意并没有维持很长的时间,快踏进皇后的营帐的时候就消失殆尽,她也轻轻放开了握着穆以安的手,双手交叠放在腰前,面上一派淡漠与矜持,身上虽然是一身骑装,但这幅模样更像是穿着宫装才有的感觉,在旁人眼中只觉得公主殿下高贵优雅,但在穆以安眼中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这不是她认识的含章。
穆以安有些落寞地扁了扁嘴,但也没说穿,稍微正经了些走路,稍稍退后两步,安分地跟在戚含章身后。
皇后营帐门口守着两个宫女并六个侍卫,见戚含章走近,几人齐齐行礼:“参见昭平公主!”
戚含章微微抬手,淡漠地道:“平身。”
“谢殿下。”
他们这边声音刚刚落地,营帐的帘子就被掀开来,里面走出一个莫约五十来岁的姑姑,十分随意地勾了勾唇角,十分随意地弯了弯腿,算是行了礼,敷衍地对着戚含章道:“娘娘听闻公主来了,请公主进去。”
“有劳尚宫。”戚含章微微颔首谢过。
来人正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钱尚宫。
门口守着的两个宫女忙帮公主拉开帘子,等着公主进帐。钱尚宫却一眼看到了戚含章身后跟着的穆以安,眼睛顿时一亮,笑得脸上的皱纹褶子都叠在了一起,道:“这位,可是穆家小姐?”
穆以安一愣,不知道这个嬷嬷是怎么认出自己的,看了眼戚含章方才回过些味道来,乖乖行礼道:“穆氏以安,见过尚宫大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京城了,别说皇宫了,她回京之后门都没出过几趟。京城中人顶多知道穆家小姐回来了,但谁都没见过她。这嬷嬷能一眼认出她来,八成是戚含章的缘故。
昭平公主同穆家小姐关系极为亲密已经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实了,消息传来传去传了六年,如今看来,当真没多少人同戚含章交好如她们一般的。若是戚含章当真闺中友人众多,一个六年的陈年旧事也不会被一直传下去,钱尚宫也不可能一眼就将她认出来。
含章她……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吗?
只有我一个吗?
穆以安思绪万千,不由地又想起九岁那年自己受了委屈,戚含章还跑出宫找她的事情。
那件事情对于穆以安来说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到了什么地步?
到了她在边关同校尉哥哥们一同喝酒,嬉笑中听着哥哥们谈论起家中妻儿,或是与未婚妻道别的惆怅的时候,被问起来可在京城中留下了什么孽债,她喝了一大口闷酒,故作轻松地道:“让一个人担心了一天一夜,还为我跪了很久,甚至磕了头。腿抖得厉害,漂亮脸蛋上都红了一大块!这算吗?”
校尉哥哥们笑她小小年纪懂得不少,说她欠的是笔情债。
穆以安喷了口酒出来。
只有穆以安一个人知道,那一口酒,兑上那夜清冷的月光,迷蒙中她仿佛看见了一个瘦弱的小姑娘跪在长乐宫百十级汉白玉精致雕花台阶之下的孑然身形。
穆以安一拳锤在心口,想要缓和那钻心的疼。
……的地步。
钱尚宫十分亲热地道:“穆小姐离京许久,娘娘也时常惦念着。难得这次狩猎,穆小姐可得好好陪陪娘娘呢!”
穆以安应道:“劳皇后娘娘惦念,臣女定当遵旨。”
心道:“去你丫的,这是围猎,又不是故事大会,还天天陪着说话?!”
穆以安被自己的虚伪恶心到了。
戚含章淡淡地开口,道:“母后身体弱,此次难得来了精神出宫走走透透气,想必穆小姐定会带着母后四处逛逛这大美春光,母后的身体也定会有所裨益。”
听她开了口,钱尚宫的笑容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消失了。
这番话的意思便是,皇后想要穆小姐陪着,就要跟着人家到处往那吐灰中跑咯?!
穆以安十分佩服这个嬷嬷为什么不去演杂技?二哥去的益州有种杂技叫做“变脸”,不知道这个钱尚宫师从何人?
钱尚宫侧身让开一条道:“公主请。”
戚含章抬步进了营帐:“有劳。”
穆以安跟在戚含章的身后一并进去了。
皇后的营帐比戚含章的要大上许多,甚至隐隐有了三进三出的感觉。中间一方还隔出了正殿,后头才是寝殿。正殿当中还有一片空地,可供欣赏歌舞。一路上穆以安百无聊赖地数了数,估摸着皇后这次单出门带的宫女就有百十来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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