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安安慰道:“没事,谢谢你。这些东西我来处理吧”
小兵双颊微红,愣愣地冲着她深深鞠了一躬之后转身跑开了。
穆以安回到自己的营帐,暂时放下了书写信函的想法,先打开了布包。
布包里面装着的帛书已经成了碎片,上面有火烧过的痕迹、灰土、血迹各种各样,已经不大能看得清上面的字迹了,隐隐约约能看得出上面勾勒的并不是文字,反倒像是地图之类的东西。
穆以安歪着脑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把桌子上的所有军报和纸币都搬了开来,留出一片空地,小心翼翼地将每一片碎片取了出来摊开在桌上,想要拼凑出一份图。
杜宣刚按照穆以安的要求整军回来之后,就被一个近卫叫住了:“杜副将!”
“何事?”
“将军让你立刻去营帐找她!”
杜宣满腹疑惑,还是立刻转身,跟着近卫一同前往了穆以安的营帐。
进入了营帐之后,杜宣喊了一声:“将军?你找我有事?”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穆以安的身影。她双手杵在自己的桌子上,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无神地望着桌子上面残破的碎片发愣。
杜宣心中一紧,赶忙冲了上去抓住穆以安的肩膀,焦急地道:“以安?!以安!你怎么了?!”
穆以安推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指着桌面上面的碎片,道:
“方才,手下有人发现了在我爹他们的营帐下头,有这包碎片。”
“……”
“我拼了一下,却拼不起来……“
杜宣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了我……我还以为你出事了!这幅被雷劈了的表情、不就是拼图嘛!我来帮你!”他说着,就一边撸着自己的袖腕,想要伸手去帮穆以安去整理那些破碎的残片,还忍不住吐槽道:“怎么都碎成这样了?!难怪你拼不起来。”
他刚刚伸出手,就被穆以安一把扣住了手腕!
杜宣被她掐得手腕生疼,忍不住叫了一声:“以安!你手劲太大了!”
穆以安的眼睛依然没有聚焦,也不再估计杜宣的疼痛。她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你也拼不起来的。”
杜宣紧皱着眉头,顺着穆以安颤抖的指尖去看她桌面上拼好的残破的图。只听穆以安苍凉的声音缓缓地道:
“这是两幅图……两幅不一样的,回风谷布兵防阵图。”
杜宣倒抽了一口凉气。
穆以安垂在身侧的双手又再一次重新压在了剑柄上面,长长的睫毛都在不停地颤抖:
“每个将领与他麾下的副将都有一套自己非常熟悉的、独特的绘制布兵防阵图的习惯。”她缓缓转头,看着杜宣,“这两幅图,都是我爹画的。”
她没忍住,又转回去死死地盯着那两幅地图,仿佛要将他们看出两个洞出来!
“你还记不记得……回风谷兵败的时候,是齐王偷走了布兵防阵图、交与北燕人……才让我爹、和十五万大殷将士们,葬身于鬼风谷的?
“那么这多出来的一份……又是什么?!”
杜宣还来不及多说什么,他的脑子嗡嗡乱响,穆以安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刺耳!
他不知道自己想的东西是不是对的、甚至该不该想这么大逆不道的东西!
可还不待这两人从莫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门外又是一人匆匆跑了进来,二话不说就直接直挺挺地跪倒在了穆以安的面前,抱拳怒吼,寒风将他的眼泪都吹了出来,整张脸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冻坏了,红得发胀:
“将军!”
穆以安立刻回过神来,严肃镇静地问到:“说!”
“陆校尉加急檄书——北燕邬兰图率军已经渡过了淮水、泸县告急!泸县告急!请将军立刻出军、驰援泸县!”
穆以安瞳孔紧缩,一拍桌子,怒道:“我说什么!我说了什么!”
桌子都在震颤,把穆以安方才精心拼好的那些碎片再一次震得满地飘零,重新混杂在一块,分不清孰真孰假。
穆以安一把拽过了杜宣的衣领,焦急地道:“整军了吗?”
杜宣道:“已经整军完毕!随时可以拔营出发!”
穆以安放开了他,转身看向自己书桌身后的巨大地图。穆以安保留了从小在军中看到的她爹营帐的布置,也习惯在自己的桌案后面撤去了屏风,换上一张宽阔的羊皮地图,勾勒着大殷边界的河山状况。
穆以安指着地图开始勾画,道:“咱们合阳离泸县不远,北燕也没有多少埋伏,急行军的话一天半能到!”
杜宣跟着她一起去看,皱着眉道:“可是……泸县本来就只有陆校尉偷偷带走的一万人,北燕邬兰图手上起码十万兵马,以卵击石都说得太好听了!一天半……他们撑不住。”
穆以安深吸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杜宣的意思。一天半的时间,足够邬兰图把陆骁按在地上摩擦三百个来回了!
沉默片刻之后,穆以安指着另一个地方,心脏砰砰直跳,冷静地道:“如果……我在这里呢?!”
她指的地方,正是泸县三面环山唯一的、面朝东向的出口!
杜宣一惊:“你的意思是?”
“像回风谷一样的,现在失去的我只需要夺回来就好!只要夺回来、东西依然是我的,别人再想抢也抢不走了!”穆以安道,“我想让陆骁尽量不要硬抗,尽量带着泸县的百姓从这个口中撤出来、越快越好!给北燕留一座空城之后,咱们再把口封起来!”她舔了舔嘴唇,冷笑道:“关好门,才能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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