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以安向来都不是那么在乎规矩礼数的人,如果面前打含章的这个人不是她老子的话,穆以安已经一脚踹上去,将人直接砸在地上了!
众人见她直接毫无顾及地就直接冲上了高台,都抽了一口凉气。当听到她直接口无遮拦地喊出了太子殿下的闺名之后,更是后背冷汗突突地往外冒!
这穆家的人……一个二个都是那么不怕死的吗?!
延和帝深深喘息着,一双眼睛通红地盯着穆以安,仿佛地狱里出来的凶煞厉鬼!
又是这个丫头……又是这个穆以安!
高台下,高羽琛放下手中朝笏冲了出来,立刻喝道:“穆以安!”
穆以安没怎么听过一向温柔、除了在被自己惹急了之后才会说一两句重话的羽琛哥用那么严厉的声音后他,赶紧回过头,见高羽琛眼中盛满了惊恐,这下才回过神来,咬了咬牙,还是关切地看了戚含章一眼之后,转身跪在了延和帝脚边,道:“陛下!臣为殿下忧心社稷感佩于心!陛下方才所言正是,大殷将领无数,岂用殿下亲见那黄土疆场?!臣愿身先士卒,将功补过!望陛下成全!”
延和帝的手重新抬了起来,指着穆以安的后脑勺,缓缓地舒出一口气:“你……穆以安……”
“陛下!”高羽琛高声道,“穆家武将世家,更是满门忠良,忠武郡王为国献身,龙武将军至今厮杀于淮水东营,定远将军身为穆家儿女、大殷将门之后,定能夺胜而归、望陛下成全!”
众人只是吞咽了口水,一直跟着他和戚含章办事的几列站了出来,附议于他。
延和帝盯着穆以安埋在地上的脑袋,久久不发一眼。
戚含章眼底冰冷越累越厚。
她的以安……她那么骄傲、肆意、自由自在的以安!
此刻跪在别人的脚边……
戚含章只恨手边无可用之利兵,能一刀解决了眼前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
延和帝罢朝,对增援淮水东营一事不置可否!
他耗得起,前线没有人能同他耗得起。
二月初九,淮水东营兵力折损已过一半,面对北燕浩浩荡荡四五十万大军阮铭一声令下,无人后退!
穆以晨与他背靠着背,两人站在堆满了尸体的城墙上,鼻孔已经被汗水的腥臭、尸体的恶臭和无数的尘土血沫填满了,只觉得喘口气都是艰难万分!
阮铭看了一眼城楼下方浩浩荡荡如蚂蚁一半黑压压不断爬上来的大军,淬了一口血沫直接喷到了城楼下,骂道:“奶奶的……北燕蛮子怎么那么能下崽!!!哪儿他妈来那么多人啊!”他一声大喝,有挥起他熟悉万分的大刀,一刀挥起,将来人的脑袋砍下来了!
穆以晨额头上流着血,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已经破开了一个口子,一片狂吼之中,穆以晨扯着快要断了的声带嘶哑地大吼:“大帅——!撤回去吧!走啊——!我掩护你——”
“撤你娘的屁——!”阮铭大吼回去,吞了口血沫才道:“嫂子、我错了——!”
“你不许骂我娘——!”穆以晨一剑刺了过去,直接贯穿了一个张牙舞爪冲他重来的士兵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溅了他满满一嘴!
阮铭和他背靠着背,却暗暗地将穆以晨往城楼的楼梯处推,他抓住机会,砍断了一根射向穆以晨的羽箭!羽箭断成两截,阮铭用屁股将穆以晨一顶,直接把他顶下了城楼。
穆以晨大惊:“大帅——!”
阮铭看都不看他一眼,咬着那一口鲜血,邪气地勾起自己的半边唇角,他脸上风霜拍打而勾勒出来的千万沟壑在一瞬间被一阵黄沙风抚平了。恍惚之间,穆以晨看见的眼前人,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二三十岁,回到了他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
阳光突然被遮挡,阮铭的背后蓦地出现一个黑色的太阳,如天狗一般吞没了刺眼的光束,他的脸上只剩黑色的模糊的影子,天空似乎都被一块幕布遮掩了光辉——
穆以晨失声大喊:“大帅——!!!!”
阮铭嘴边缓缓吐出了几个字,穆以晨耳边只剩嗡嗡的轰鸣,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能看见他干裂的嘴皮上,那微妙而模糊的形状——
陆骁将他一把拽了下去:“大公子——!”
“不——!大帅!”
“大帅——”
轰隆隆——
轰隆隆——
巨响毫无征兆地在穆以晨耳边炸了开来,他只觉得耳朵痛得让他只想在地上嚎哭打滚,耳膜几乎都被震破了,鲜血从里面流淌出来——!
无数的碎石砸在了他的身上,像下了雪一般!
穆以晨被碎石激荡起的灰尘迷蒙了双眼,幸好陆骁将他拽到了一边,两人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穆以晨颤抖着手握着自己的长剑——
眼前,满目疮痍,淮水东营石头砌成的高大城墙被一块巨石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整个城墙凹了下去!满地的碎石,夹杂着断肢与破碎的头颅,鲜血被稀释在了空气中,那灰土都染上了铁锈味!
阮铭……阮铭的尸骨,都不知道埋在了哪里……
穆以晨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陆骁的腿被一块碎石砸中,已经是一瘸一拐了。他呛了一口灰,还是喊道:“大公子——!小姐说了!要护您性命!大帅也吩咐了——只有您活着、咱们才有报仇的力气——!大公子、听大帅的——咱们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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