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是一只飞鸟;可是如果再这样,则变成了一只小乌龟。”吕竹捏完了飞鸟手影之后,紧接着又捏了个小乌龟手影。
“可是,无论影子变成什么模样,它由始至终,都只是人的一双手。”吕竹微微仰起头看着小豆子,认真地说道:“‘外表’再怎么改变,‘本质’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就像你本质是一位男儿郎,就绝不会因为别人的看法,或是伪装的状态,又或者是其它什么各种各样的古怪的不古怪的东西……所能改变的。”
“能改变你的,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如果连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或者是干脆放弃了自己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人能帮得到你了。”
少女尚还带着几分稚嫩童音的话语,仿佛随着这昏黄烛火的光照入了那冰寒黑暗的水中,让那沉在最深水底下却依然妄图挣扎上浮的人,触到了一丝温暖。
“可是……像我这样,涂脂抹粉、穿红着绿的……遇事又只想着逃避的人……”小豆子越说脑袋垂得越低。
吕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与自己目光直接对视交接,这才用一种认真又严肃口吻教训道:“涂脂抹粉怎么了,穿红着绿又怎么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看书时就看过,许多古时候的名人都爱打扮,都爱涂脂抹粉穿红着绿!”
“况且,你真的认为你遇到事情只会逃避吗?!”
“虽然我不在场,但是我也从小石头他们那里听说了今天的事——你是为了喜福成的所有人,而改口的。”
小豆子的目光暗了一下,嘴唇微微颤了颤:“是的,我害怕了,妥协了!所以我就是一个懦弱的……”
“你觉得这叫做懦弱?不!在我看来,你今天所做的事,是非常的勇敢。”看到小豆子又想低头回避自己的目光,为了加大手上的力量,吕竹改坐为跪支起了身体,吃力地捧着他的脸不让其动弹。
“你听我说,小豆子。”吕竹抿了抿唇,无比认真地看着他道:“你这不是懦弱,而是勇敢,是牺牲,是一种非常非常伟大的奉献。”
“为了别人而放弃自己一直所坚持的事,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但是你做到了。这不是你妥协的第一步,反而是你懂得牺牲和奉献的第一步。”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如预想的一样;有人选择头破血流死磕到底,也有人选择及时止损抽身而退,还有一些‘机灵’的人,选择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妥协,仍然保留着一丝最初的‘清醒’。所以我想告诉你,请一定要坚持下去,这是你不会随着黑暗沉沦的唯一希望。”
小豆子看了看自己那瘦弱的身躯,又联想一下小石头那壮实的身板:苦笑了一声:“我还怎么坚持?你看我还像个男人么?”
“怎么就不像个男人了?非得是像小石头那样才叫男人么?!”吕竹佯作生气地轻轻推了小豆子一把,看到他迷茫的样子又可气又可怜,不由得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吕竹放松身体,正面对着小豆子的位置,坐到了他的对面。
“大约是在唐朝年间,江湖上有个叫做‘七秀坊’的地方——有点类似于咱们梨园行,里面大多是些可怜的孤女组成。坊主昔年是一位色艺双绝的侠女,与李唐皇家关系颇好,‘七秀坊’名字的由来,正是由于坊中有七个继承发扬了坊主舞艺武功的女徒弟。”
“这七秀中,有一个名叫小云的姑娘,与一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铸剑世家的晖公子相恋。在当时,名门公子配美丽侠女,端的是天造地设人人称羡的一对。”
“可惜,正当两人都快准备谈婚论嫁的时候,忽然有来自苗疆教派的长老找上门来,说小云乃是早亡的前教主之女,如今教中内乱,请她回去继承教主之位。”
“在当时的中原,这个苗疆教派被认为是邪教一类,本来的天造地设变成了正邪不两立,晖公子和小云都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小云无措之下想要找晖公子商量,最后居然落得拘于正邪之分的晖公子闭门不见的结局。”
“小云失望之下远走苗疆,却得门内一个自小对她暗暗倾慕的师弟阿亮不远万里苦苦追随而至。”
“阿亮为帮助成为教主的小云平定内乱,自愿投身血池化身为巨大的尸人。那个自小爱美娇气长大后也俊美异常的舞者,受尽了血池的折磨,容貌尽毁理智也几乎全数消失,唯独还听得进小云的话,助她平定了内乱。”
“两人从此留在教中,相依为命,互相依存。”
“你能说,仗剑江湖的晖公子比娇柔俊秀的阿亮,更加男人么?”说完了这个改编的简单故事,吕竹直直望向小豆子,又继续说道:“不是只有看起来‘像个男人’,才是个男子汉;与女子各种形容相对的,男子身上那些坚强、勇猛、血性、儒雅、渊博、涵养、责任感、有战斗力、忠诚这些美好的值得钦慕追捧的品质形容,全都是对好儿郎的肯定。”
“在需要担起责任来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肩负起责任,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吕竹紧紧盯着小豆子若有所思的脸,柔和了声音说道:“就像你今天所做的事情一样……”
话音刚落,小豆子突然靠了过来,轻轻地抱住了她。
有些冰凉的额头抵住了她的,因为激烈言辞而微微发烫的额间皮肤与微凉相接,是轻薄刘海阻隔不了的温度交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