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曾经发生过的这么多事情,现在想来,好像是一场梦刚刚醒来。陶乐思沿着城镇的街道一路走着,风吹起她的头发,阳光迎面照在她的脸上,光芒要比乌利尔的十字剑温和得多。
她到咖啡店去买了两个三明治和两杯咖啡。手中拿着一堆东西,走起路来也觉得不方便。她将油纸包裹的三明治夹在手肘处,手中咖啡烫得她几乎要拿不住。正当陶乐思考虑要不要发挥一点女神的功能,让咖啡温度稍微降一点的时候,一辆甲壳虫沿着街道开了过来,停在陶乐思身边。
车窗摇了下来,陶乐思看到希尔达戴着墨镜的脸。
“你已经都准备好了吗?”陶乐思弯下腰,隔着窗户问希尔达。
“当然,”希尔达说,“我一直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的女神。”
陶乐思拉开车门,坐上了车。她们在车上吃完了早饭,换陶乐思开车。
她刚放下手刹,就听到希尔达对她说:“稍等一下,桃乐丝。”
陶乐思转过脸看向她:“怎么了?”
希尔达伸手扳过陶乐思的脸,她摘下了墨镜,凑上来亲吻着陶乐思的嘴角。陶乐思刚想问她这是怎么了,但是她来不及说话,希尔达的唇舌已经长驱直入,陶乐思尝到了一点咖啡的味道。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短,因为陶乐思还是处于一个比较懵的状态,所以当希尔达离开了她的时候,她还有点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希尔达的神色如常,出了她的嘴唇带着水色,脸颊上有着一抹淡淡的红。她又戴上了墨镜,用以隔绝外界。
“这样,也许你会愿意相信,我是不会后悔的。”希尔达说。
“我当然相信,”陶乐思挂上了档,“你无需证明什么,我始终都是相信你的。”
她踩下了油门,汽车的发动机发出轰鸣,沿着道路朝着小镇之外飞驰而去,像是星辰冲出了宇宙的轨道,远方的银河璀璨。
第78章 番外—希尔达的故事
从一开始, 我就知道她不是桃乐丝·恩格尔。
我曾经在一本古老的讲述巫术的书籍中读到过类似的情况。附身、或者是灵魂替换。总之,差不多就是这样。我相信是赫卡忒女神选择了桃乐丝·恩格尔,并完完全全取而代之。只是在那个时候, 我还无法明白,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出生在一座小城里。5月的时候,德国投降了;我的母亲那时候怀孕四个月, 她终日忧心忡忡, 她对一切事情都感到焦虑:担心地窖里储藏的土豆会发芽,担心歹徒会闯入家中抢劫,担心空袭,担心丢掉她的工作,担心我父亲会突然患病,担心会被半夜从床上拖起来送进集中营。就这样, 她带着这些忧虑过了半年, 我出生了。我继承了她对一切事情的忧心, 从我童年开始,我就在渴望强大的庇护所, 这个庇护所远比父亲、母亲或者我家的房屋更坚不可摧, 且能够容纳一切。
我以为这个庇护所是艺术, 是舞蹈,后来我又认为它是家庭,是爱情, 是宗教。直到最后,我看着桃乐丝·恩格尔的眼睛时, 我忽然明白, 原来这座庇护所, 就是我自己在不断寻找着的道路。
正如我所意识到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桃乐丝·恩格尔。
那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她上课迟到了。在经过练舞室的时候,她停下脚步,隔着门上的玻璃向里面张望。我正在练舞室里准备上课,突然,我转过了头,和她对视。
那张脸蛋,仍然是钢琴系的学生桃乐丝,但是眼睛——准确地说,是眼神——深沉得像是蕴含着深夜,又带着令人无法隐藏的光彩。使我得出一个荒唐的结论,她并非桃乐丝。
但是直到好几天之后,我才问她,你不是桃乐丝·恩格尔,对不对?
我们在练舞室的木地板上跳舞,她的身体僵硬,但是她仍然随着我的动作,笨拙地迈步或是抬手,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像是一个普通女孩。我知道,她不是桃乐丝,她是一个不知从哪里而来的恶灵。
她看着我,用她明亮的眼睛,脸上带着捉摸不定的笑容,她回答我,如果她不是桃乐丝,我会怎么做呢?
……我会怎么做?我应该怎么做?
我喜爱她的琴声,我喜欢她试图从演奏的曲目中所要传达出的东西。无论是她在弹奏肖邦、莫扎特、普罗科菲耶夫,或者是我所没有听过的小调时,我都能感受到她的意图。我对她强调“弹奏你自己”,她的确也弹奏了更多轻佻、离经叛道的东西,但是我想,她始终没有领略其中真正的含义。
她无法弹奏她自己,并非因为她不了解自己或是演奏技术欠缺,而是因为她的世界太过广博,包罗万象,以至于任何一个闯入其中的人都会眼花缭乱,乃至无所适从,那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我从她的琴声中,听到了她的灵魂。
一个苦痛,却又永远不会沉沦的灵魂——时而成熟得惊人,时而幼稚得可笑;她像是来自于异国他乡,又像是只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对我呢喃。我无法不被她吸引。
这个莫名其妙就成为了桃乐丝,成为我的学生的女孩到底是谁?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事实上,那时我对艺术方面的事情并不是很上心,就算是对于探寻桃乐丝,也没有非常热忱。献祭、唤醒沉睡中的女神、地下迷宫中神秘出现的恶魔使者等种种事情我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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