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坐在时砾身旁,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一个大人牵着半人高,额头贴着散热贴脸无血色的小女孩经过。
小女孩目不转睛盯着白色头发绿眼睛,长得像洋娃娃一般的白星。人走过去了,脑袋一直不扭回去,看白星的眼神充满好奇与向往。
大人牵着她从阳光处走进阴暗,有声音自远方传来:“宝宝,等会儿打了针带你去公园好不好?”
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回荡在廊道:“好,那我要忍住不哭鼻子。”
“嗯好,真乖。”
那么小的孩子也生了重病,白星望着小女孩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回过神。
时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时信化疗需要一定的时间,等的枯燥,白星头枕在时砾肩膀。
时砾比她高,歪着角度刚刚好。
小短腿伸直直,脚丫百无聊赖左一晃右一晃。
时砾一动不动,要不时呼吸眨眼,白星要以为她石化了。
最近她越发沉闷,白星心里异样,伸手过去放进她手心。
忽然被牵着手,时砾双眸重新聚焦,偏头用眼神问怎么了。
白星回她一眼,没说话,随意玩弄她的手,捏捏指骨,掰掰指头,掌心与掌心贴合作对比。
力道轻轻的,跟小猫挠人一样痒痒的,时砾暂时忘记思考,安静地看着她玩。
“你的手指好长。”白星在丈量时砾的手比她多出的尺寸,轻灵的声音自肩侧跑进耳朵。
小植物生殖方式与人不同,哪知道手另有用途,她的话绝对不含颜色。
听的人就不一样了,一个邪念毫无征兆跳了出来。
时砾指节微蜷,把那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忍下去。
白星觉察不出细微的异样,时而在人家手上弹琴,时而又握在手心……
手指被温润暖和的触感包围,害人心头猛然一鼓。
“别玩了。”时砾当即擒着白星的手一同揣进外套口袋,脸转去另一个方向。
刚才还情绪淡淡的,怎么突然有点儿激动?白星不知所以。
不让玩就不玩了,小手乖乖放在她口袋里,继续挨着她肩膀发呆。
不多时,掌心之间润出一层薄汗。
窗外北风呼呼,有人干坐着竟然发热,不知想的何事。
白星在口袋里挠了挠她手心,不料如此轻微的动作,对方竟蓦地一僵。
白毛脑袋歪过去好奇想问,恰逢放射室门打开,医生和时信从里面出来。
时砾啪的一声站起来。
白星的手滑了出来,落后两秒站起身。
医生与时信交谈,说完对她们礼貌点头快步离开。
“走吧,去取药。”时信手里拿着单据,假装没看见她们刚才牵着手。
时砾十分积极,围在妈妈身侧关怀道:“医生怎么说?”
白星手上的余温还没散去,那人的热情就没了。跟在身后瞥了瞥高瘦的背影,噘了噘嘴巴。
拿完药就可以离开医院了,她们脸色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商量去哪里吃好吃的。
时信知道附近一家泰国餐厅评价很高,在海边环境也好,她问白星喜不喜欢。
她生病了,白星还想迁就着她呢,没尝过泰国菜,就说喜欢。
她们选了个看到海的卡座,白星挨着时信,时砾一个人在对面。
这家伙居然比人家亲闺女更粘人。
点菜白星都不看菜单,问什么都回答‘可以’‘无所谓’。
时信觉得这孩子太乖了。
饭后顺便在这儿吃药,时砾向服务员要杯温水。
药吃多了人会出现抵触心理,何况其中一剂很苦,每次时信光想到舌头就发苦。药拿在手上药,迟迟送不进嘴。
白星见她视那药如大敌,不解问道:“怎么了呀?”
时信微笑摇摇头,不免思及以往生病或者吃中药补身,许敬珩不厌其烦为她准备蜜饯。
作为女儿时砾当然知道她这个习惯,有提前买好的,但恍然记起落车里忘记带了。
“不然这一颗等下再吃?”时砾说。
小时候时砾生病吃药跟时信一模一样,时信也是这样哄她的,偶尔甚至躲着许敬珩偷偷扔掉最苦那颗,两个人互相打掩护。
只是大病与感冒发烧没法相提并论,时信依旧微笑,摇摇头,多喝水把药咽了。
舌尖的苦涩得她浑身一颤栗。
某个小白还没尝过苦味呢,眼巴巴似乎跃跃欲试。
不等她问人家苦是什么味儿,身后几桌有一个男人站起来往这边走。
待他走近,漱口的时信倏然顿住。
那人不是别个,正是许敬珩,时信双眼一瞬不瞬,白星和时砾也忍不住看过去。
许敬珩稍晚一些来到这餐厅,她们离开医院那会子,时砾通风报信吃饭地址。
他本想远远看着,点几个相同的菜吃就好,偏偏身上带着时信喜欢的蜜饯。
这难道不是天意?他们俩信缘,许敬珩几秒犹豫,决定拿过来。
这半个多月,他发的消息,时信不曾回复一句,此刻多有惭愧。
许敬珩不言语,只把蜜饯放在她手里,触碰到对方留恋片刻才收回。
时信一点也没看手上的东西,两眼从刚才开始只看着许敬珩。
白星看戏似的,时砾默默观察父母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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