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藤纹木椅也如坐针毡,再好的茶也品不出味,白星茶都不喝就进入正题。
“老师,我……有一事相求。”
她每次找幻乐都是因为求帮忙,缩着下巴,支吾得声音越来越小。
幻乐指尖捏着杯盖轻轻拨动茶面,没抬眼,开口淡雅:“关于她母亲的病吗。”
她果然事事了如指掌,白星立刻抬头,投去视线。
“是的。”坐她旁边的时砾心脏也跟着一紧,不知此事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幻乐搁下茶杯,抬眉从容安定地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因果循环皆有定数,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有句逆耳实话希望你们理解:天命不可违,逆转命运是不可能的。”
她们一早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存了侥幸,才会来到这里。
时砾呼吸一滞,白星也急了:“那……”
“但是。”幻乐顿了顿,简明扼要:“或许可以带我见见她,算个凶吉倒是无妨。”
这位过桥比她们走路多的灵尊,几句话干练直接,断了她们的念想。
细想想也是,不说别人了,连她也免不了悲欢离合,留不住自己在意的人,白星和时砾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她们短暂沉默,决意带幻乐去医院见时信。
为了节省时间不开车回去了,幻乐提出使用瞬移之术。
此前白星只能独自转移,而且不能跨度太大,还是要幻乐带带她。
她能力强大,只消她们心中默想同一个地方,两眼一闭一睁,眼前景象乾坤挪移,从古宅来到医院。
但因为空间转移太快,猛地一转,白星差点没站稳,单手扒着时砾手腕让她们稍等。
她花少许时间适应:“等我缓一缓。”
一般仙灵吃不消幻乐的阵法也是正常,然而——
幻乐望向时砾,身为人类的她竟面不改色。
有些事似乎真如她所料,所以如果她们今日不来,她也会设法考察。
时砾亦自我疑惑了一下,不过以为那是因人而异的反应,没有细想,先扶稳白星:“你还好吧?”
而白星忙于调整,没注意这件事,“没事,现在可以走了。”
从刚才到达那一瞬间起幻乐就用灵力形成结界,凭空出现的她们没人看得见,摄像头也一样。行走至楼梯拐角,才进入人们的视线。
收起结界那一秒幻乐改变了妆发,复制了迎面而过那位护士的容貌服装。
白星上下打量身材高挑的白衣姑娘:“老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省事。”幻乐言简意赅,目无旁物直直往前走。
时砾:“……”
这位上古灵尊老cosplay了。
来到时信缩在的独立病房,幻乐的确非常上道,有模有样敲敲门,进去对立面的人说道:“护理查房。”
“护士来了。”许敬珩抚时信坐起身。
都不知道幻乐哪里学来的,一进去先检查床尾挂着的用药记录,镇定自若问病人:“有感觉好些吗?”
她的表现无比自然,时信和许敬珩有过一秒看她面生,再不觉不妥,想着住院不久,护士轮班有些人没见过很正常。
白星和时砾随后假装从外面回来,见‘护士’在,就没打招呼。
神奇的是,幻乐还知道要帮时信检查体温,不知从哪变出来的测温枪,对着时信额头滴了一声。
“有点低烧。”她手脚利索收起测温仪,转过吊瓶,随之,目光顺着输液线落到时信手上,借检查针口的名义轻轻托起时信的手。
看针口是假,她一触骨节,二反掌观纹,再让时信攥起拳头由小指侧面看过去,即刻勘破了先前所有疑惑。
果然,一切并非巧合。
幻乐目光倏尔凌厉,但下一秒恢复柔和,说没什么问题,过一段时间再来检查。
在查房记录签了个名,幻乐转身走出病房。
“我在来时的楼梯等你们。”这话是隔空传音,只有时砾和白星听得见。
今天时信病情相对稳定,许敬珩稍稍放心,想问俩孩子刚去哪里了,不料她们又结伴一块儿去洗手间。
毕竟是女孩子,去洗手间都要挽手。
许敬珩没管她们,视线回到时信身上。
楼梯转角。
幻乐神色凝重,不由地紧张起来。
“我妈……怎么样?”时砾尤显忐忑。
幻乐已然回复素日的打扮,温婉闲静望向窗外:“她,命途多舛。”
她声色难辨,也不作解,可她先前就说命运不可改,白星也不敢说什么:“……那?”
幻乐摇了摇头。
时砾理解幻乐的意思了,沉吟许久,几乎是颤抖着问:“大概什么时候?”
幻乐启唇欲言,忽而楼上下来一清洁工人于此穿行。
幻乐抿唇,眼珠子跟着那人转,清洁工自顾地扫楼梯,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一级一级往下,好像看不见她们一样。
适才似乎幻乐想说什么,过后垂下眸,有什么隐匿于眼底。
等了须臾,她留下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你们好好照顾她吧。”
说完幻乐消失了。
“老师——”
白星和时砾向着空中伸手,可是什么都握不住,如同命运。
最后一丝希望也没了,痛苦,无奈,百感交集侵袭,她们一言不发站在即将散尽的余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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