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徊来:“喔,我还以为你们家做饭水放的少,格外扎实呢。”
二人轻声的聊着天,高铁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由北方一望无际的平原,渐渐换成了南方山峦连绵的高低起伏。
方徊来把头靠在顾迢的肩上:“困了。”
顾迢:“你在剧组每天消耗太多精力了,你睡会儿吧。”
高铁免不了还是有些颠簸,顾迢想让方徊来睡得更安稳一些,于是伸手揽住了方徊来的肩膀。
平时她很少这么做,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小小一只、依偎在方徊来的身上,方徊来伸手抱住她。
这会儿顾迢伸手抱住方徊来的肩,方徊来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往顾迢的颈窝里又钻了钻。
很快,方徊来的呼吸声变得平稳而均匀。看起来方徊来是真的累了。
顾迢把方徊来的肩膀,抱得更紧了一些。
她的
脑海里,又想起方徊来拍科幻电影时,依偎在饰演妈妈的女演员怀里久久舍不得起身的那一幕,顾迢在心里揣测:这一次见面的时候,方钏会不会给方徊来一个拥抱呢?
那个方徊来从小到大,无比渴望却又从未得到过的,妈妈的拥抱。
下了高铁,二人穿过人群,顺利打到了一辆车,往顾迢家的方向走。
方钏的美发店就也不远处,步行可抵达的距离。
顾迢和方徊来商量的结果是,先去顾迢家吃午饭,然后就去方钏的美发店看看。
牵着方徊来的手往家的方向走时,顾迢不知怎的,觉得心里一阵强烈的不安涌上。
明明什么都没变:电线杆上贴满的小广告,楼下坐着聊天的大爷大妈,楼道里堆满的废弃自行车和杂物。
一只灰毛的老鼠,明目张胆的在顾迢眼前穿过,钻入了另一侧的废纸箱堆中。
顾迢莫名其妙的想:蛇虫鼠蚁,四害横行,或许这是凶兆。
顾迢又想:等自己赚了钱的时候,要带爸爸妈妈搬离这脏乱的环境。
不过,他们也不一定愿意。顾迢看了一眼身边的方徊来。方徊来每个月打给方钏的钱,足以让方钏去更大的城市开美发店了,顾迢问过方钏为什么不去,方钏说在小城市这样的环境里生活惯了,邻里邻居都相熟,反倒觉得有生活气息。
顾迢看了方徊来一眼,发现方徊来的脸色白得吓人,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顾迢问:“怎么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方徊来摇摇头:“没事。”
顾迢心中又莫名其妙冒出一个词:故作镇静。
她觉得她自己和方徊来都在故作镇静。因为两人心中的不安,都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她们都不敢宣之于口的地步。
生怕成真。
于是二人牵着手,故作镇静的走到了顾迢家门口。
“噗嗤。”一声很诡异的响动传来。
声音不大,却不是日常生活里能听到的任何一种声响。
“噗嗤。”
又一声诡异的声响传来。顾迢心中的恐惧,无边蔓延。
方徊来拿过顾迢手上的钥匙,猛然一把推开了顾迢家的门。
在顾迢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前,先被传来的一阵熏天酒气,给熏晕了头。
继而她闻到,在这熏天的酒气中,还有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顾迢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开始狂抖,以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频率。
方徊来已经顺着推开的门,走了进去,顾迢伸手在空气中虚无的拉了一把,但是晚了一步,没有拉住方徊来。
顾迢记得,那天分明已经冬天,不知为何,太阳却大得出奇,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好似盛夏的午后,照得顾迢一阵头晕目眩。
顾迢晕得站不住,只得快走两步,跟着方徊来走进了家中。
那时顾迢的心中存着最后一丝侥幸:也许是因为太阳太大、晒晕了头,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也许走进家里,就会发现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午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但顾迢看到先走进去的方徊来,身子晃了一下,然后顾迢就知道了:自己所有侥幸的心理,都是妄念。
顺着方徊来走进去的方向,顾迢也往里面望去——
几个月前顾迢还见过的方钏,那个总是穿着大红大绿、有着粗俗而旺盛的生命力的女人,此时倒在一汪血泊中。
顾迢的爸爸,带着满身的酒气,跌跌撞撞俯在方钏的身边。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长长的水果刀,早已被血迹浸透。
他的另一只手里,竟还拿着一只酒杯不撒手,此时又灌了一口酒,嘟嘟哝哝说道:“臭、臭女人……我摸你,你还给我拿上劲了……”
顾父听到动静,抬头一看,顾迢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眼前。顾父冲着顾迢说话的声音里,竟还带着几分委屈:“你来评评理,我看得上她,是不是给她脸了?她这么一个谁都能睡的女人,我跟她这么多年、耗了这么久,今天想要她一次,她还给老子拿腔拿调的……”
倒在血泊中的方钏,此时早已没有了动静,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噗嗤。”
喝多了酒又受了刺激的顾父,也许早已疯了,当着顾迢和方徊来的面,好似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妥似的,再一次扬起了水果刀,狠扎进方钏的腹部。
好像倒在血泊里的女人,只是他面前一只没有了生命力的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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