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然隔天就回来了。说是受不了那个小表弟。
唐岱云原打算再呆一个星期的,既然儿子都回去了,她打理好娘家的事,过了两天也回了怀城。
凌子然开学前一周,迎来了唐岱云44岁的生日。凌少峰在酒店提前定好了包厢,姑姑一家不在国内,只有凌少祥一家来了。
凌以乔稍稍松了口气,姑姑不在,至少能少一些争锋相对。
但愿这顿饭能吃的平和顺畅。
兄妹两个前两天亲手做了两个陶瓷花瓶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妈妈,贵重玩意儿见多了,还是亲手做的能表表心意。
凌少祥一家路上堵车耽搁了点时间,张晓燕应该知道今天凌少霞不会来,看上去心情不错,刚坐下就催促叔叔
“赶紧的呀,把东西拿出来,等什么呢。”
凌少祥拿出一个红色盒子递给她
她笑得谄媚:“嫂子,这是我拖朋友专门淘来的玉镯子,是个好东西,贵着呢,送给您,祝您生日快乐!”
唐岱云道了谢接过。ⓟozℎàìωù.ìńfo(pozhaiwu.info)
“嫂子,我给你带上吧。你看看这色泽,不得了的呀。”张晓燕向来说风就是雨的,拿出镯子就要给她戴上,微微撩起她的袖子:“咦?你这手上怎么了?怎么青了这么一大片?”
“哦,前两天被车撞了一下。”唐岱云赶紧收回手,又道:“这镯子真好看。”
张晓燕听闻马上兴奋起来:“是的呀,从云南那里淘到的,我有个朋友专门做这个生意的,嫂子要是喜欢,我就把她微信推给你……”
凌以乔有些烦躁,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一旁的凌宛瑜又给她满上
“姐,你那个平板被我妈发现了,她给没收了,可能要晚些时候还给你了。”
她笑了一下,说没事。
“嫂子,今年二哥送你的什么呀?”
唐岱云说钻石。
“又是钻石啊?几克拉的?”
她伸手比了个五
张晓燕彻底坐不住了。
“二哥真是疼你,五克拉,天呐,凌少祥一年工资都没有的呀。”
凌以乔觉得头疼,胸口也闷闷的。可能是这包厢里空调开的太过了,她喘不过来气。
一旁的凌子然倒了杯凉水给她。
她看了眼身旁的哥哥,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饭吃到一半,凌少峰和凌少祥从股票的话题里抽出来,抬起头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凌子然
“然然,我跟你姑姑说了,她在美国给你找好了学校……”他在这里顿了顿,环着手瞥了眼一旁的张晓燕“肯定是比你现在这个学校要好的,今年六七月份,读完大一你就去美国吧。”
他说的平淡,像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爸…怎么那么突然?”凌子然先前从来没听 他提起过这事
“去美国两年提升一下自己,你也可以早点帮我分担。”
“凭什么?”凌以乔突然问,她看着爸爸,面无表情。
一瞬间,包厢内几个人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乔乔…”凌子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却不管,继续问
“你凭什么把哥哥送出国?”
“凭什么,呵,就凭我是他爸!”凌少峰来了脾气,手掌拍向桌子,桌子上的餐具颤抖着,像是要被震碎“不光他,还有你!你也得听我的!”
凌子然紧皱着眉看着一旁的妹妹,她在发抖。
那不是生气,那是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
印象里,这是妹妹第二次顶撞凌少峰。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凌子然想了想,应该是妹妹8岁的时候,好像也是因为他。
家里从小对他的要求就高,从上学开始,除了吃饭睡觉,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在补习。暑假里他疲劳过度上课时候晕了过去,妹妹知道后第二天拉着他的手怎么也不再让他去上课,甚至去咬要把哥哥拽走的凌少峰
因为心疼他,哥哥太辛苦了。
然后他被关了半个月禁闭,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的房间里,里面除了床和马桶,什么都没有。
自此之后没有人会和爸爸唱反调,妹妹和妈妈都是对他言听计从的,除了凌子然自己偶尔会和爸爸发生冲突,换来的都是时长不短的禁闭。
别说像今天这样质疑顶撞他,连大声说话都不知道多久没有过。
难怪凌少峰反应会那么大。
“我不会去的。”凌子然说
这顿饭又不欢而散。
回去的路上,凌少祥喝了酒,张晓燕在开车。
“没想到乔乔然然兄妹两个关系这么好呢。”她念叨着“二哥说,在美国给然然找的学校比他现在这个还好呢,天啊那不是……”看了眼旁边闭着眼假寐的凌少祥“那得出多少钱啊…”
“你也别多管了,不关你的事,管他花了多少钱呢。”凌少祥说
“我就念叨念叨不行吗……”然后又对后座的凌宛瑜大声:“你给我用功一点,反正你不能比凌以乔差,听到没有,家庭儿子我没有,女儿我总要比他们家的有出息的呀。”
凌宛瑜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习以为常。
反正不能比凌以乔差,她仿佛一出生就是拿来和凌以乔比得。
这天夜晚,地下室里冷得刺骨。凌以乔从没觉得这么冷过,浑身颤抖着,从内到外的冷,她觉得自己应该站起来动一动,不然真的可能就这么驾鹤西去。
“哥哥…”她坐在禁闭室门外,双手抱着膝盖,整个人缩成一团靠在门上“对不起……”
她又想起了哥哥第一次从禁闭室里出来的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眼神呆滞,像个木偶,没有一丝生气。
凌子然也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四面的墙“没事的,乔乔,我都习惯了。”
接近零下的温度,在地下室里,只有一床薄薄的带着阴湿被子。
第二天凌以乔跑上楼,在爸爸面前低头认错
凌少峰抬手摸了摸她的手臂:“知错就行,以后听话点。”
晚上凌以乔缩在嘴角淤青了的唐岱云怀里,声音幽幽地:
“妈妈,爸爸为什么跟你说的不一样?”
唐岱云闭上眼睛,眼角一滴泪悄无声息的滑落。
凌子然被放出来,那天晚上他的“我不会去”像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凌少峰多的是法子让他妥协。
可是谁也没想到,二月中旬,凌少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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