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矜指尖忽然抖了一下, 同时又往后退了些许:“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
她说完直接移形至长阶外, 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容辞心跳一顿,一个闪身追上, 长臂横亘在她身前:“阿衿,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他说着心念一动, 掌心立时多出一个纯玉打造的盒子,兴致冲冲道:“阿衿你看, 这是千年凝雾, 与你的身体最为契合。”
元衿被迫止住脚步,看了眼玉盒,又看了眼他左臂尚未干涸的血迹,并没伸手去接。
良久, 她终于慢慢抬头,定定直视他双目,干哑着道出掩藏已久的质问: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
容辞一愣,似是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她一字一句复述,简单直白得不留一丝余地:
“如果是,请告诉我。”
霎时间连空气也停滞下来,容辞手臂就这样僵在半空,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
“我们发过誓的,生生世世唯有彼此。”
“我当然知道。”
她声音极轻,以至于即便站在她身前,也仿佛隔了万重山水。
容辞握着玉盒的手愈来愈紧,之后忽然垂下头,轻勾住她食指,嗓音低低沉沉:
“阿衿,这些天我的确总想起一些奇怪的画面,都是有关于宁儿的,那天晚上我便是梦见宁儿跃入万魔之窟,才会突然惊醒。”
“这件事十分诡异,直到现在也不知是为何故,又正巧赶上近日事务繁忙,等过阵子我会仔细查一查的。”
他顿了顿,一双眸子深凝着她:“这是全部的实话了。”
元矜眉间一动,看着他略带些小心翼翼的局促模样,蓦然想起那年他赤红着脸向她告白时的光景。
少年腼腆青涩,尚不知何为甜言蜜语,别别扭扭好不容易将亲手绣的比翼鸟荷包捧至她跟前,也不敢看她,半晌才偷偷瞄了她一眼,向来波澜不惊的俊脸上写满忐忑和期待:
“不知姑娘……可愿收下?”
元矜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连眼前的面容也不知不觉模糊起来,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现下还是当年。
两人默然对视良久,她手指终究一点点弯曲,慢慢触碰上他冰冷指骨:
“好,我信你。”
最后一次。
心中沉石缓缓落下,她似乎不愿再多做纠缠,转而道:
“娘亲已经传音于我,大概后日便能抵达容连,到时你……”
“我们自然应当前去迎接母亲,”容辞迅速接过她的话,如画眉眼浮上些许愧色:
“母亲此来恰逢青云大会,不如留在容连小住一段时日,我们也好尽一番孝心。”
“我正有此意。”
他展颜而笑:“这算心有灵犀?”
元衿微微敛眸,并没有及时回应,想了想后,才道:“这些年,秦阳有劳你费心了。”
容辞笑意一滞,有些疑惑地望着她。
“我先前为秦阳所设的水源灵墙,并非谁都能完善修补,若不是你连年加固,父亲未必能支撑到现在。”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么,”容辞长睫微眨:“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套。”
“话虽如此,还是要谢谢你。”
“你若当真想谢我,不如多朝我笑一笑。”
“……”
玉桥边的少女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听着那你侬我侬的对话,眼中尽是漠然。
果然是为白月光去的秘境,还真是体贴温柔啊……
不过,她也不在乎了。
*
霍珏这几日着实烦闷,因为自那女人和容辞一同回来后,两人又基本恢复到之前的状态,愣是叫人插不进半分。
至少表面上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霍珏冷冷哼了一声,就因为这个,原本他循序渐进的“读书”计划也受到影响,搁浅着停滞不前。
依照眼下的情况,二人之前应当的确有过某种矛盾,但很显然,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和好如初了。
不知怎的,少年心中忽而“蹭”一下冒出几分火气,连脸色也显而易见地拉垮下来。
“珏珏,你怎么了?”纸人时刻关心大魔王状态,很是尽责地飘过去关心道。
霍珏从金色靠椅上直起身子,遽然伸出两指,猛地夹住飘来飘去的纸人:“本君只是……有些烦躁而已。”
少年眼尾轻勾,细长凤眸狠戾而妖冶。
云七缩在他手里瑟瑟发抖:“珏珏你千万别激动啊,怎么了吗,谁惹你生气了?”
霍珏冷笑一声:“老女人太不争气,本君不想伺候了。”
“别呀,珏珏!”
纸人就算再笨也明白了,前两日元矜又与容辞和好,珏珏肯定不高兴了,但珏珏平常不是总说不着急么?
“你想啊珏珏,你那些话本已经初见成效,元矜也愿意经常读阅,相信不久后,她一定会看清容辞真面目的。”
你千万不要撂挑子呀!
少年散漫着将两指松开,露出一个几近迷惑的表情:“她怎么就那么喜欢容辞?”
上辈子也是,即便是在那腥秽污浊的魔牢中,她也未有过多少怨言。
分明她自己也承认了--“曾经恩爱不再,夫妻之名形同虚设”,可当他问及她是否后悔为容连出战时,她的最后一句,却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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