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死死盯着眼前深紫异瞳,握住剑柄的素白指节上青筋毕露,半晌,他薄唇微颤,一字一顿:“你究竟是谁。”
然而四周怒煞尤盛,一时间阴诡掠袭高寒,黑衣拂染白袖,两相对比愈发鲜明。
只见面具下的唇瓣动了动,他轻喃如同咒语:
“终有一日,我会亲手撕了你……”
*
因着仙尊突兀离场,青云大会这边掀起不小的波动,底下这么多双眼睛望着,自然少不了各类闲言碎语,尤其对于尊上几人之间的关系,议论纷纷者不在少数。
容拾春乔思等人连忙出面打圆场,竭力控制大局,不至于让场面过于尴尬。
好在元矜并未甩袖而去,只向众人寥寥交代几句后,便回到自己的位置正襟危坐,愣是等一切结束方才孤身退场。
期间各峰长老纷纷上前拜会,有感念她当年恩德的,有夸赞她大气的,总之无不是溢美之言,倒真像旁人所言一般,她便是整个门派的白月光,回来后受到无数追捧。
但小狐狸也曾说过,坊市间真正盛行的版本,是白月光恶有恶报,最终失去一切,遭万人践踏唾弃。
元矜晃了晃神,沉寂片刻后抬手一挥,眨眼便回到了主峰之中。
前方宫殿巍峨,在夕阳的笼罩下,竟也如幻象般虚缈起来。
元矜望着不远处熟悉又陌生的殿宇,怔然退后半步,久久没有入内。
“嫂嫂……”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声脆喊,元矜蓦地回头,便见苏颜颜飞身下剑,顾不上收回剑柄便急吼吼跑向她:
“嫂嫂,你没事吧?”
今日师兄整那么一出,差点给她看傻了!要知道,此次与会者来自三山四海,师兄当着天下仙人的面不顾修契大典,独自抽身离去,这让嫂嫂颜面何存?
幸而嫂嫂处事沉稳,宠辱不惊,才勉强将此事圆了过去,没让大伙下不来台。
不过师兄这一走,嫂嫂就太难做了,孤孤单单一个人坐在高台上,独自应对来来往往的仙友,愈是温和有礼,却愈显落寞寂寥。
师兄当真太过分了!
苏颜颜一边暗自唾弃师兄,一边忙着安慰元矜:“嫂嫂,师兄定是碰上了万分紧急之事,待他回来必会向你解释清楚的!”
元矜闻言敛下眼,静默稍许后忽而定定开口:“已经解释过了,莫姑娘遇险,他不得不立时赶去。”
“啊?这……”
苏颜颜顿时一噎,万万没想到是因为宁宁。
宁宁这孩子最近愈发古怪,师兄的言行亦是一言难尽,早晨师兄还冷着脸说随她去,结果又闹成这样,也不知现下宁宁是否得救!
唉,话说回来,即便是为了宁宁,师兄这事儿也办得十分不妥,白日里那情形若换做另一个人,恐怕早便闹翻了。
“颜颜,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正当苏颜颜不知该如何宽慰时,元矜抬起双眸,极为沉静道。
“可是……”
苏颜颜仍是不放心她,虽说嫂嫂向来豁达,然此事……恐怕不易善了。
“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元矜再次开口
苏颜颜看着嫂嫂温柔如旧的面容,不知为何竟莫名有点难受起来,她似明白了什么般没再自顾自叽叽喳喳,只伸出两根手指头小声比划:
“嫂嫂,那我先走啦……”
“嗯。”
元矜轻垂下颚,静静目送她御剑消失于峰顶,而后重新仰首,复看向那即将隐没于暗色中的琼楼玉宇……也不知僵立了多久,直至夜幕彻底降临,她终是望而却步,慢慢转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此时的水吟居内,明殷夫人早吩咐元星打好了包袱,自己则同鹊儿和狐狸围坐在桌边,一本正经给两个小家伙读着手中的话本:
“……她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卑微的替身,他只想利用她复活白月光,好,她成全他们!说罢竟拔剑自刎于殿前,男人眼眶煞红,这才后知后觉原来早便对她动了情……”
这一段还未读完,明殷“啪”地一声合上了蓝皮册,斜眼瞅向乖乖蹲在桌面上的小狐狸,止不住吐槽道:
“真儿,怎么你手中尽是些乱七八糟的本子,这傻叉男主以爱之名找替身,虐完替身又爱上替身,说救白月光反而杀了白月光,都什么跟什么啊,白月光也是茶里茶气,简直一个比一个极品,”明殷碎碎念:“不过此类话本中白月光大都有毒,以前看得多了……”
小狐狸无辜地眨了眨眼:“娘亲,真儿听宗门里的人说,主人也是他们的白月光呢~”
“……”
明殷顿时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俏脸黑如锅底:“我家矜儿抱走不约。”
“娘亲,什么是白月光呀?”这时一直仰头听他们说话的小元鹊突然插了一嘴,黑溜溜的眼珠子里满是不解。
明殷将书扔到一边,正儿八经教道:“白月光,始创于凡间张大家,指特别美好的人或物。”
“就像大姐姐一样吗?”
“鹊儿真乖。”明殷欣慰地揉了揉小女儿肉肉的脸蛋,不由颦眉深叹一声,玩笑归玩笑,只是联想到矜儿如今的境遇,她到底放不下心来。
“娘,孩儿都收好了。”
一直忙里忙外的元星耷拉着脑袋走到桌前,闷声闷气嘟囔了一句,一脸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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