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心急,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本官看到有巡捕营的人在这儿,过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巡捕营的人怎么在民宅里?”
中年男子知道这人是谁了,敢情是巡捕营里最大的官,九门提督。
又恭敬地施了礼:“下官李海见过费大人。”
“快说,里面发生什么事了?”费扬古急声催促。
李海想到方才施世纶说的那番天子脚下,行恶事,早晚得上达天庭的话。此时被高官质问,为了脱清自己,赶紧禀报:
“孙大人说,这家房主抢了他家闺女,让下官来拿人。下官进去一问,才知道实际情况不是孙大人说的那样。孙大人是想要人家孩子,下官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就准备撤兵呢。大人你看,马上就撤到门外了。”
“哪个孙大人?”
“孙瑞家把总。”
费扬古在心里骂,还瑞家,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做恶事,就等着抄家吧。把官职撤了,都是轻的。
费扬古没再理会这个人,大步进了院子里看究竟。被皇上盯着的事,得谨慎办。
康熙从车窗缝里,偷偷观察着这边的动静。李海的声音很大,他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顿时十分的失望。
今天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结果里面的人自己脱困了。心烦气躁地等了片刻,整整衣服,又正正帽子后,走下马车。
费扬古在门外说的话,康熙能听见,院子里的人自然也能听见。施世纶招呼男子全部进了屋。待费扬古进门,外面除了惊魂未定的赵子龙外,只有五十多岁的妇人牛阿婆。
费扬古扫视了一圈后,问:“这里没事吧?”
赵子龙原来是个街混混,认得狮纹补子,再加上这人气势非凡,知道是二品武官。
赶快跪了见礼,激动地说:“草民叩见大人。回大人的话,草民的媳妇生了个大胖儿子,大人进屋喝碗红糖鸡蛋水吗?”
“没事就好。”
费扬古说完转身出院。十分庆幸手下的人,没闹出伤天害理之事。否则,可就连累着他了,这年就别想过安生了。
站在门外的李海,万分庆幸自己听了施老二的话,没轻举妄动。并暗自想,孙大人要是被摘了官帽,说不定自己能顶他的缺。
看到费扬古出来,单腿跪地大声道:“下官李海在此听命,听费大人指示。”
费扬古挥了挥手:“没事不许带人在街上乱晃悠,赶快撤走。”
待这一伙子人走了,他才躬着腰跑到康熙跟前,低声道:“下官见过皇上。里面没事了,是误会。有个把总仗势欺人,派出来的人没听他的,已经收了兵。下官回去,就拿他审问。”
怎么没提贵妃。康熙问:“里面都有什么人?”
“一个当家的,一个老婆子。屋里刚生了孩子,下官怕惊扰,就没进去看。”
“生下来了吗?”
“生下来了。”快过年了,费扬古捡喜庆的话说,“听说是个大胖小子,这家人乐呵的很。年年添丁,岁岁兴旺,是个好兆头。”
康熙方才已经从彩云那里知道,这户人家在生孩子了。听到些话,也算放了心。
淡声道:“你也撤吧。”说完,背起手往院子里走。朕要亲眼看看,贵妃究竟在里面干什么。
有人扒着墙头看到穿官服的人全都离开了,跑回院里说:“可以出来了,人都走了。”
佟宝珠同赵子龙交待了产妇护理的注意事项后,说:“我走了,你们不用送我。我的马车就在外面。”说完,把围脖提到鼻子上方,就要出门。
院子里七八个年轻人,也都是没爹没娘,以前乞讨为生,在街上混的。前几年被施世纶挑中后,洗干净了脸,换了干净衣服,重又起了像模像样的名字。
这帮人只有赵子龙成了亲,今日生孩子,就跟他们自个生孩子差不多。欢喜异常。
佟宝珠是赵子龙的恩人,也是他们的恩人。恩人说要走,就围上去说道别的话。
“佟大夫,以后能叫您姐吗?”
“姐,您家在哪儿?兄弟们送您回去。”
“姐,您真是胡青儿的师姐?兄弟五年前,就认识胡青儿。她还管我叫哥。满京城的姑娘,我最喜欢胡青儿了,有本势又仗义。可惜嫁了人。”
“姐,您以后有事差遣,就来常山酒肆里说一声。兄弟们别的本势没有,就是腿快。您想吃北街的小笼包还是南街的糯米糕,保证送到您门口,还热得烫嘴。”
“姐,等我娶了媳妇生孩子,也要您接生。姐长的好看,接生出来的孩子也好……”
康熙看到一帮臭男人正围着贵妃姐长姐短的叫,站了半天,也没人主动搭理他。只好自己出声了。干咳了一声后,大声说:“佟鱼儿,你在做什么?”
中等身材,天青色旗袍,同色八角帽,大冬天穿的十分单薄。可这人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冷。背着手站在寒气十足的院子里,气定神闲。
这不重要。
他们心里不舒服的是,他的眼神。那种睥睨的眼神,让人不由的忽略了他实际的身高。感觉他站在高高的云端之上,在他面前,自己又变回了满街胡蹿的臭老鼠。
在农家小院子里,乍一看到康熙,佟宝珠惊得不知如何回话是好。这时候有个胆儿大的,反问道:“你是谁呀?你来干什么?怎么跟我姐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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