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我以往也不曾给殿下授课,殿下也知不过是个虚衔。我任还是不任,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这么几句话,就将徐晏给堵在那。顾审是侍中,明面上虽只是正三品,比不得太子太师这个从一品官职高。但侍中是实权,一省长官,人人见了皆要称一声顾相。而太子太师不过是虚衔,用来添彩罢了。
其余人都去了官署,陪他坐的人是顾证,侍从端了几碟子糕点上来,顾证道:“咱们府上的糕点,殿下以往想必也用过。只是实在简陋,比不得东宫厨子的手艺,殿下先将就将就?”
案几上的数碟糕点里头,一碟绿豆糕格外的显眼。
旁的糕点都是热气腾腾的,偏就这一样,分明是冬日,却还是摆了出来。
徐晏从心念微动,拿了一块吃了。
他从前吃过不少顾令颜送来的糕点,其中以绿豆糕最多。只是这一次,却跟她送来的味道不一样,甚至还比不上东宫做的。
“殿下觉得可还好?”顾证笑问了句。
徐晏顿了一下,轻轻颔首:“尚可。”
虽是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连印出来的花样都没变化,吃起来却是味同嚼蜡。
“听说前几日殿下同我六哥切磋,是殿下完胜?”顾证笑道,“我六哥身手不错,和我一样师从崔将军,却被殿下给打成那样。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我和殿下也能到校场切磋一番?”
面前少年笑容爽朗,然而眼中却锋芒毕露,仿佛要化作一根根尖锐的针。
徐晏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扣了扣,唇角扯出一个笑:“甚好,孤今日正好得了空闲,不如下午一同去?”
“好!”顾证抚掌大笑。
徐晏却又靠在凭几上,淡声道:“既如此,那孤今日留在这用饭,想必你不会介意吧?等用过饭,你下午就跟我一块去宫中校场,今日宫里正好有马球赛。”
顾证面色一僵,扯着笑说:“好、好的。”
今日并不是休沐的日子,顾立信等人中午都是在官署用饭的,故而到了用午食,竟只有顾证几人陪着。
草草用过饭,因先前被顾证灌了几杯烈酒,徐晏便出来透两口气。
一道颇为眼熟的身影从门前经过,手里还提着个食盒,嘴上还吩咐道:“你们几个快些回去唤三娘起来,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只能吃点清粥小菜,待会下午还得再让厨房送碗炖梨。”
徐晏想了片刻,依稀认出来是顾令颜身边的婢女,便问道:“可是你们家娘子病了?”
陡然听到声音,绿衣被唬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是他,脸色霎时都变了。
“殿下万福。”绿衣手里稳稳挽着食盒,抖着声音说,“没什么,只是到了冬日,有些咳嗽罢了。”
徐晏心里揪了一下,恍惚间想起上次从行宫回来,她烧了几日的事儿,便一声不吭的阔步往青梧院去。
他以往去过那院子一两次,倒也记得路该如何走,中途虽绕了点远路,却也没多大会就到了门口。
到青梧院门口时,正好顾容华也要进去,她端着个碟子,上面放着一碗汤药,并几个青梅。
“这是做什么用的。”徐晏指着那青梅问。
顾容华行过礼,却没敢隐瞒,淡声道:“待会饮过药后,压那药味用的。”
徐晏略皱了皱眉头,温声问:“这青梅太酸了,怎么不往汤药里放点糖,或是换甜一些的糕点?”
顾容华偏头瞥了他一眼,轻轻扯动唇角,笑了一声:“哦,殿下不知,我姐姐从来不爱吃甜食。”
第47章 “殿下不知道么,我就住……
正午光芒炽盛, 虽是冬日,明晃晃的日头悬在顶上,没有任何阻碍的倾洒下来, 本该觉得有些许燥热的。
但徐晏却莫名觉得冷,甚至于无所适从。
“孤依稀记得,她从前是爱吃甜食的。”徐晏蹙着眉, 看向顾容华手中的几颗青梅,怎么看都觉得刺眼得很。
那几颗青梅是腌渍过的, 光是看一眼便知道有多酸, 如何能入口?
顾容华往里走的步子顿住, 眉梢微挑, 声线温润:“是么?那许是殿下记错了吧。”
徐晏僵立在那, 双拳微微收拢,涩声道:“她以往给孤送来的糕点……”
还未说完, 便被顾容华那笃定的眼神,将所有的话全都堵在了肚子里。不知怎的, 竟蓦然发不出来半点声音,嗓子像被刀片刮过一样, 生疼生疼的。
顾令颜以往给他送来的那些糕点, 都是甜腻的,其中送的最多的当属绿豆糕。
然而顾容华却没再理会他, 也没答那剩下的话,只躬身行过了礼, 径直朝着房门而去。
门帘被打起,一张艳若芙蕖的面庞从屋内探出来柔声问:“容容,你在外面做什么呢,怎么还不进来?”说罢, 又轻咳几声,嗓音哑得很。
虽带着三分病容,却丝毫不损其颜色。
一身鹅黄衫子,罩着月白花鸟纹长裙,腰间绛色宫绦打了个团锦结,坠着个小巧的羊脂白玉兔子。
那张面庞上挂着三分笑意,映在徐晏眼中时,他不由得愣了会神。
“啊,刚才被耽搁了,这就来。”顾容华应了一声,一手拎着裙摆往屋里跑。
压了一片雪的屋檐下,一片浅金色的光照在少女明媚的面庞上,眉眼弯弯,唇角轻轻勾起,眼底溢满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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