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贵妃洗过澡后,正好回寝殿,却从清晖阁那边传来了圣人欲将楚王出继给燕王的消息。
这下子,是怎么也睡不成的了。
她心中思绪百转千回,最后方道:“他这是要直接放弃老二了?”
锦宁感觉自己的心脏噗噗直跳,怔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圣人这是……”楚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圣人居然舍得将自己的儿子给过继出去?
从皇子变成王子,这心理落差可真够大的。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抠。”朱贵妃按了按眉心,良久后忍不住笑了一声,眼中流露出了些许兴味。
让楚王去给燕王做嗣子,一来是直接放逐了他,将他的继承权丢在了所有皇子的最末尾去。二来,估计也是他早就不想养着那群宗室,好不容易燕王死了无嗣,他不正巧能省一大笔钱?
但燕王毕竟是先帝幼子,并未犯错,他直接让燕王一支就这么绝了后也说不过去,又不想从别的支庶中过继,还不如直接让自己儿子去承了爵。
敲动了几下扶手后,朱贵妃温声道:“以后还有得闹呢。”
徐晏趁着夜色到了清思殿,同她说了几句话后,便转回了东宫。
等他一走,朱贵妃便吩咐人去将殿内收拾收拾后熄灭烛火,自己立刻换了寝衣回卧房。
皇帝每当有大事要做决断时,总是会来她这里一趟,她估摸着待会同楚王说完话,恐怕还得来清思殿。
但她这会累得慌,并不想见皇帝,也懒得跟他装模作样说些劝解的话。与其面对他那张脸,还不如躺床上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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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庭院总是带着一股萧瑟之意,无数枝叶开始发枯、泛黄。
长安城中到处都是零落的瑟然,大明宫里种的几株参天银杏树下铺了一地的金杏色。
虽比不得城外玄云观里头的银杏树久远明丽,但因植栽了数株,且岁月已有百年,放在一块看时,颇有些意境。
因着太子是大胜回京的缘故,朱贵妃特意在太液池中的蓬莱岛上设下了筵席,遍请京中众人,顺带隔着半片太液池看对岸缤纷落下的银杏叶子。
顾令颜今日着了身淡色的衣衫,衫子是团花纹鹅黄绮的,下身则是一条四时花卉纹的月白长裙。因嫌弃走动麻烦,连披帛都懒得挽就出来了。
发上也没戴多少钗环,望仙髻上只有几根素色玉簪同一支楼阁仙人金簪。
崔芹今日将她那盏在繁云楼赢来的花灯带进来了,一群小姑娘新奇极了,以前觉得难以得到的东西,竟变得不那么遥不可及了起来,一个个传来传去的翻看着,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原来没那么难得到啊。”一个绯衣少女感慨道,“以前总觉得长安城里人才辈出,繁云楼的花灯极难拿到呢。”
“是呀,等来年咱们也去试试吧,又不止一盏,说不定就有了呢。”
顾令颜望着说笑的众人,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若是放在十几年前,上元、中秋的繁云楼,总是要聚集大批的文人墨客,那时在里面想要拿到一盏,比如今要难得一些。
可如今不但繁云楼名气大不如前,连这京中的名士也少了许多。
她正想着,身旁突然有人问道:“咦,阿颜,我听人说,你去年也在繁云楼得了一盏,怎么不带给我们瞧瞧呀?”
“对呀。”有人接话道,“要不是偶然听人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可否下回带出来,让我们看一看呢?”
众人纷纷附和起来,顾令颜温声道:“我自然是想拿给你们看的,只是那日从繁云楼出来后,那盏花灯就被一阵风给刮到水沟里去了,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叼走了,侍婢寻了半天也没找着。”
听着到这儿,一群人不由得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轻微的叹了几口气。
没过多大会,又有人拍着顾令颜的肩膀安抚道:“丢了就丢了,新的不去旧的不来。只是下次若再有作画的比试,你可一定要去呀,到时候记得带回来,给我们看一看。”
顾令颜笑着颔首,应承了下来。
这边将将讨论完繁云楼的事儿,众人不再像先前一般聚集在一块儿,几个几个的分散开,谈论起了这次河西大捷的事儿,猜测起了众将可能得到的奖赏和擢升。
正是一群小女郎放声大笑的时候,一旁突然有人“呀”了一声,随后惊呼道:“这可怎生是好?”
围坐在几簇墨菊旁的少女们侧过头望了过去,却见得一个梳百合髻的女郎手足无措的看着这边,低声道:“我刚才赏玩花灯的时候,不慎将其落到太液池中去了。”
池上拂过一阵阵的西风,太液池水紧跟着泛起褶皱,众人抬眸望去,只见那花灯已经飘远了不少。
她慌忙站起身说:“要不我这就下去给你捞上来?”说着,她便作势挽了挽衣袖,要下池子去捞花灯。
一群人唬了一跳,慌忙叫宫侍拦住了她。莫说深秋池水寒凉,便是夏日,一个闺阁女郎又怎能当众跳到水里去?
崔芹唇角盈了一抹笑,温声道:“一盏花灯罢了,不必你如此。”
“可这盏花灯……我还是下去给你捞上来吧。”她挣扎了一下,然宫侍将她抱得紧紧的,只能无奈道,“待等会出宫了,赔你一个花灯吧。”
花灯能值几个钱呢,在座的众人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也能买得起。只是自个从外面赢来的花灯,才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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