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海里现在乱成了一团,拽着心口的衣襟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不得其法。
徐晏说着此生不会有异生之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有了些许的动摇。竟然想着,或许就这样也不错。
片刻后,顾令颜走到窗边取下叉杆,将窗户放了下来,随后一个人在妆台边上坐了良久,看着被自己翻找过后的柜子出神。
半晌后,房门被轻轻地敲响,顾令颜被这响声惊得回过了神,便扬声道:“进来。”
绿衣轻手轻脚的推门入内,温声问她:“水已经备好了,三娘可要去洗漱?”
“好。”顾令颜撑着妆台慢慢站起身来,迟疑问道,“绿衣,祖父他们回来了吗?”
绿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低下头说:“奴婢也不知道呢,三娘可是要寻郎君有事,要不奴婢去打听打听?不过没听到外院的动静,许是都还没回来吧,今年的冬至宴开得有些久了……”
顾令颜张了张口,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么?她记得去年这个时辰冬至宴早就散了,祖父他们回来后还一块吃了顿宵夜。
但今夜都这个时辰了,却还没见人影,显然是出了事,且必然还是大事。想着现在徐晏专程过来找她拿那枚令牌,都不消细想,答案豁然就浮现了上来。
长吁了一口气后,顾令颜用力拽着披帛的手缓缓松开,轻轻地点了点头:“好,我这就去浴房。”
-----
冬至宴正是到了最酣畅的时候,皇帝举杯饮了盏蒲桃酒,朦胧的醉眼瞧着四周,却发现原本坐在自己右手第一位的太子没了踪影。
他不由得出声询问。
侍从答道:“太子殿下许是不胜酒力,出去更衣顺带吹吹晚风,醒一醒酒。”
徐遂眼神带着几分的迷离,半晌后,才恍然的应了一声。
筵席的氛围十分之闲适,底下的朝臣们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有的甚至出了含元殿,瞧着外面的景象谈论政事或家事。
燕王凑了上来跟皇帝说话,自他渺了一目后,皇帝本就因他被过继而产生的愧疚,更是转瞬之间达到了顶峰,对这个往常被他忽视已久的次子升起了无限的怜爱之意。
但他面容有损,仅剩的那只眼睛无端显得阴恻恻的,即便皇帝心里对他再想疼爱、再见惯了这样的事,也总是不自觉地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
甚至有些害怕同燕王说话。
“阿耶,今日是冬至,不若待筵席散了以后,咱们一块去看看大兄?”燕王轻声问着上首的皇帝,纵然已经被过继了出去,但皇帝还是允许他喊父亲而非伯父。
这个提议深得皇帝欢心,他握着杯盏冲燕王点了点头:“好,还是你有心了。”他又想起自己说过今晚会去清思殿陪朱贵妃,“待会可早些去,别让他一个人在那难受。”
燕王脸上带笑,眼睛里透出来的光愈发的暗沉:“谢阿耶夸赞。”
看着燕王脸上的笑,徐遂有了片刻的失神,他从前怎么没发现老二居然有一颗纯孝之心?竟然因为他的一句话便如此欣喜。
又过了一会,众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几分醉意,皇帝又问了一遍太子怎么还没回来。
侍从心里觉得有些奇怪,皇帝以前可没这么关心太子的时候,即便是筵席都不来,也顶多问上一句,从来没只是出去了一会,便三番五次追问。
“你派几个禁卫和寺人去找找吧。”徐遂微阖上双眸,握着酒爵的手指隐隐用力,几乎要将那酒爵给捏变形。
那侍从刚领命退下,殿中便猛地传来杯盏摔落在地、砸成碎片的声响。这掷杯声似乎像一个号令,殿中众人都像被施了法一样,瞬间安静了下来。
原本嘈杂熙攘的含元殿,顷刻间变得针落可闻。
徐遂张了张口,正要派人去问发生了何事,从大殿两旁突的涌出许多身着宫女服饰的人,朝着他奔袭而来,动作十分之迅速,不过须臾便要扑到御阶之上。
到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哪怕已经饮得醉醺醺的,反应过来后徐遂迅速的起身朝后退去。身旁的近侍像被喂了颗定心丸一般,回过神后立刻围挡上前,口中大呼道:“护驾!有人行刺圣人!”
御座附近站满了侍从和亲卫,纷纷上前抵挡刺客,燕王掀翻桌案后,一脚踹倒了一个刺客,高声道:“保护圣人!”
“负责驻守皇城的禁军呢?怎么还没来?”徐遂沉着脸色问了一句,在众人的掩护下缓缓向后撤去。
埋伏在殿中的刺客十分之多,且大部分都是冲着皇帝去的。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便听到一阵叫喊声,旋即从殿外冲进来一批身着甲胄、手执武器之人。
“那不是左骁卫么?”有识得的人说了一句。
见此情形,众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徐遂先是同样松了口气,可不过瞬间他便沉了脸色。
即便这会有禁军及时赶到,那也应该是千牛卫、金吾卫一众,同骁卫有什么干系?千牛卫都是死人吗,什么时候轮到骁卫来负责宫禁安危了?
白东盛这小子到底想做什么!
徐遂一边咬着牙一边朝后退去,底下朝臣也反应了过来,骁卫负责的是京师,皇城巡守是千牛卫、金吾卫、门监卫该负责的事。若是来护驾,骁卫怎么可能来的这么及时。
下首的晋王看着殿中的情形,又看了眼从外面涌进来的左骁卫,脸上显出了些许慌乱的神色,先前掷杯时的冲动劲不翼而飞,只剩下无尽的忐忑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