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缨:“……”
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随他走进里面,待入口关闭,四下归于黑暗,才轻声道:“舍妹鬼迷心窍,险些铸成大错,让殿下见笑了。臣女作为阿姐,往后定会对她严加管教,还请殿下看在她年幼无知、且悬崖勒马的份上,为她……也为臣女留些脸面。”
慕濯没有回应,在漆黑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的手。
许是因为有求于他,她指尖一缩,旋即缓缓停住,任由他与她十指交缠。
“怎么,只顾着替令妹求情,不为你的未婚夫君说几句话吗?”他的声音冷了些许,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
这种时候,她还惦记着妹妹的清誉,唯恐他对外大肆宣扬。
可她呢?她几时才能不再被旁人所累,真正为自己而活?
寂静之中,时缨轻轻叹了口气:“臣女为何要替他求情?舍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他若无心,难道舍妹能霸王硬上弓,强迫他对自己行非礼之事不成?”
“至于舍妹,”她沉默片刻,低声道,“殿下不知,身为女儿家,在这世上有多少无可奈何。少时遵从父兄之命,哪怕终身大事都无法自己做主,待出阁后,更是一辈子被受制于夫婿,或许将来还有儿子。若运气好,家境优越、亲人疼爱、夫婿体贴、儿孙孝顺,此生便可善终,但若是没有不幸……在迫不得已认命之前,但凡有一丝希望,总会想要争取一下。”
“舍妹使用了错误的手段,可如果她有旁的选择,定不至于迈出这一步。”
她自觉失言,但黑暗遮掩下,长久以来深藏心底的念头、伴随着压抑良久的情绪,在顷刻间冲垮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卫王本就并非她相中,只是皇帝和父亲发话,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这么多年,她安慰自己,他有许多其他贵公子难以企及的优点,最重要的便是用情专一……
她用另一只手背按住嘴,忍下令人作呕的不适。
在迫不得已认命之前,但凡有一丝希望,总会想要争取一下。
这话何尝不是说给自己,无论如何,她再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接受卫王。
尤其是他十年如一日地欺骗她,让她对身心干净的感情心存幻想,然后再亲手打碎。
她只觉得脏。
慕濯觉察出她话音里的怅然与低落,叹息道:“好,我答应你便是。”
其实他并无意针对时四娘,他想揪卫王纵情声色的把柄,平康坊的证据和外宅妇才是关键,更何况,卫王犯下的错事,这只能算作最无足轻重的一桩。
“多谢殿下。”时缨轻声道,旋即趁他不备抽回手,“那么就请殿下放开臣女吧。”
慕濯:“……”
他二话不说揽过她的腰,将她横抱起:“别动,这里光线太暗,你不认识路,小心摔跤。如果时娘子不介意衣衫不整、灰头土脸地出去,我倒是可以让你自己走。”
时缨:“……”
她不介意,所以他能放下她吗?
提出异议无果,她决定省点力气,不再挣扎。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抱了。
四周漆黑,感官反而愈发明晰,她闻到他衣服上的气息,不同于先前的天然皂角,似乎掺杂了些许清淡熏香,应是今日赴宴,出于礼节所为。
这人……还挺讲究。
她心里无端宁静下来,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正松了口气,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算是破罐破摔了吗?
但上次在英国公府,迫于无奈被他抱着时,她还对卫王生出些许愧疚,如今却荡然无存。
她既已不再将卫王当做未婚夫,又何须为他背负道德枷锁?
不多时,慕濯停下脚步,放她落地,打开了密道的出口。
阳光倾泻,时缨抬手遮了遮,稍事犹豫,转过身:“岐王殿下,臣女告辞。”
“回见。”慕濯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宛如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蝶,想要挣破长久以来束缚她的天罗地网。他收回视线,径直去往另一个方向。
那么,就让他来助她一臂之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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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绮离开凝霜殿之后,跌跌撞撞地沿原路返回庭园。
她羞愤欲死、悔恨交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留神脚下的路,渐渐地,周围景象变得陌生。
回廊尽头是一片宽阔的水域,她揉着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跳进去淹死也挺好。
到时候,旁人皆以为她失足落水,父母兄嫂和时缨都不会知道她做过的事,她也不必整日担心会被嫁给成安王世子了。
“时娘子。”熟悉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时绮头皮一炸,正待发足狂奔冲向池水,哪知对方身形一晃,转瞬挡在她面前,认真道,“你是找不着路了吗?不如我送你回去。”
时绮一口气泄掉,再无法重聚,她抽噎不止,说不出完整的字句,却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
“走吧。”荣昌王世子道,心想一会儿定得和岐王好好聊聊,他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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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卫王前思后想,总觉得事情有鬼。
按说时四娘一个久居深闺、性情内向的小娘子,怎会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冒险做出这种事?十有八/九是时文柏的主意,那老东西贪得无厌,想把两个女儿都塞进他的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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