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她逐出府?是她自己的要求!她宁肯如此也拒不认错,我难道还惯着她不成?杀一杀她的倔脾气也好,免得将来嫁到皇室还我行我素,给我们全家招致祸端!”
“可万一赐婚的圣旨抵达,阿鸾却不在府上……”
“我即刻派人去给陛下传信,说阿鸾突发急症,近期不便露面,由你我代为接旨。”
时文柏大步流星离开,似乎早已忘记惩罚幼女。
时绮却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喜悦,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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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安宫。
宴席已经散去,达官显贵们陆续告辞,偌大的殿阁内,皇帝与慕濯一坐一站,犹如一幅静止的画卷,气氛却早已凝固。
半晌,皇帝出声打破死寂:“军费之事不必再提,待卫王与时家三娘大婚过后,朕便将玉清公主赐予你为妃,从今往后,你就留在京城,只要安分守己,荣华富贵自是应有尽有。”
“陛下好意,臣心领,”慕濯不咸不淡道,“不过恕臣难以从命。臣与北夏有不共戴天之仇,绝无可能迎娶玉清公主,陛下若是喜爱她,何不将她收进后宫?至于军费,陛下拿不出来,臣也无法强人所难,但灵州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臣回去处理,前阵子的逍遥散……”
“此事不劳你费心。”皇帝面色微沉,顾不得谴责他前半句,诘问道,“逍遥散传至灵州,朕已有耳闻,你莫不是以为,灵州那边非你不可,朕和满朝文武加起来,都不及你岐王手段高明?”
“臣不敢。”慕濯话虽如此,态度却不见半分松动,“臣只怕朝中有人徇私枉法,陛下被奸佞蒙蔽,让真正的幕后主使逍遥法外。”
“依你之言,朕难道是个耳聋眼瞎的昏君?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冷声道,语气也是不容抗拒,“你必须留在长安成婚,若执意抗命,别以为朕会顾念父子情分,对你网开一面!”
慕濯轻轻一弯嘴角,似是听到了全天下最有趣的笑话。
却依旧淡然:“既然陛下如此作想,臣无言以对,或许北夏人也有同样的念头,巴不得臣留在京中,永远不回北疆。”
皇帝一时语塞。
他本想先给个下马威,再谈论灵州的事,孰料反而落入了被动。
岐王似乎已经猜到朝中无人可用,自己只能纵容他继续戍守北疆。
而且,如果放任他追查逍遥散的来路,保不准会……
皇帝心神一凝,止住思绪:“说吧,你有何目的,不必再跟朕拐弯抹角。”
贼喊捉贼。
慕濯暗自冷笑,直截了当道:“臣本是为军费前来,陛下不给,臣也不能去劫国库。那么就请陛下准臣离京,臣愿卖您几分颜面,在长安成婚后再走。”
皇帝被他的漫不经心的言辞气得够呛:“你……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简直成何体统!”
“当年您打发臣去灵州的时候,也没想着给臣安排几位夫子,教臣规矩行事。”慕濯笑了笑,又道,“另外,臣想迎娶的并非玉清公主,而是时家三娘,还望您成全。”
皇帝愣了一下,似乎怀疑自己听错。
“半月前,臣在英国公府偶遇时娘子,便觉她天姿国色,今日重逢,愈发念念不忘,如果陛下执意要臣纳妃,我非她不可。”慕濯撂下这句,俯身行礼,“陛下若无其他吩咐,臣先行告退。”
皇帝没有作答,他径自转身离去。
这时,内侍疾步走入:“陛下,安国公有要事向您禀明,时三娘回府后突发急症……”
慕濯听到“时三娘”的字眼,脚步略微一停,旋即,头也不回地出了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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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文柏在城东南有一座别庄,依山谷而建,有林泉之胜,风景秀丽,所到之人皆赞不绝口。
马车驶出长安,绝尘而去,在夜幕低垂时分抵达此处。
时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脑子里昏昏沉沉,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体温灼热,仿佛要将她焚烧殆尽。
随行的大夫接连不停地施针用药,青榆和丹桂也忙得满头大汗,许久才终于稳住情况。
车驾停靠,两人将她抬下去,送到一座临水的轩榭中安置。
以往时缨来别庄避暑,都是住在这里,且此地凉爽通风,更适宜她休养。
不知过了多久,时缨悠悠转醒,身上火烧火燎的感觉已经退去,只是还有些虚弱和乏力。
她便知,自己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若是浅尝辄止,还不至于如此严重,但彼时她万念俱灰,喝得又急又快,一滴都没有剩下,本以为这次会挺不过来了。
青榆和丹桂听闻动静,皆是大喜过望,丹桂说了两句便泣不成声,青榆也不由眼眶泛红。
时缨坐起身,喝罢一杯水,终于找回声音:“我没事了,想自个静一静,你们去歇息吧。”
两人执意不肯,她柔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寻短见,只是须得认真考虑一下之后的路。如今我身边只有你二人了,你们若再累得病倒,我岂不是要任人欺负。”
别庄里的家仆皆听命于父亲,她的确使唤不动。
青榆和丹桂只得犹犹豫豫地退出去,时缨在床榻上躺了片刻,直到听不见一丝动静,适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走到窗边,无声地翻过。
她身子还有些发虚,一下没站稳,险些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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