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忙着呢。”阿珠也唤了一声, 莹润的小脸上一双黛眉弯弯。
钱嬷嬷点头,慈爱面上的笑容略有些局促也有些亲近:“阿…夫人怎有空过来?”钱嬷嬷止住了欲脱口而出的“阿珠”二字,唤了一声夫人。
如今阿珠督主夫人的身份在东厂已是人尽皆知, 纵然往日与阿珠关系交好的钱嬷嬷,见了面也不免有些生疏起来。
“我是来给督主拿鸡汤的,督主说他要补身子。”
阿珠虽有些沮丧,但也知道钱嬷嬷也是按规矩行事, 便没再叫其刻意改口,只是摇了摇钱嬷嬷的胳膊,面上失落道:“就因我做了督主的对食,嬷嬷如今也与我生分了吗?”
钱嬷嬷一听忙否认, 望着阿珠又急又惊:“哪里的话, 奴婢为夫人高兴还来不及, 怎会与夫人生分?”
“那为何再不同往日那般同我说笑了?”阿珠无奈。
钱嬷嬷闻言叹了一口气:“是奴婢身份低微,怕让有心人听到, 看低了夫人身份去。”
“毕竟哪里有主子与我们这些下人打成一片的道理。”
“什么主子下人的,嬷嬷你真是多虑了。”阿珠摇头, “别说我这个督主夫人身份的来的突然了,就算我真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督主夫人, 我也不会认为和你们有甚么区别。”
钱嬷嬷闻言慈爱地笑了笑, 她知道阿珠这孩子一向耿直实诚,自然不是那些得势便猖狂,狐假虎威的小人,可她毕竟年岁不大, 想来是不了解这些礼仪尊卑在宫里的要紧性。
见嬷嬷慈爱地笑,阿珠忽然想一桩事来。
“嬷嬷,如果,我是说如果,若是有那么一天督主因为犯了什么事被抓了,那你们届时怎么办啊?”阿珠一边帮着择起菜来,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督主怎会被…”钱嬷嬷闻言双目一瞠,顿附耳忧心道,“虽如今夫人身份已不能与往日相提并论,可万万要记着这祸从口出的警言啊。”
阿珠闻言叹道,“哎呀,嬷嬷我就打个比方,没有什么旁人能听到的。嬷嬷您就好好想想,若是东厂真出了什么事,你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钱嬷嬷思忖了半晌,低声谨慎开口道:“督主若是犯事,必然要牵连整个东厂,若是圣上大度宽容,就像先前王吉祥的事一般,兴许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是换了个主子罢了。”
阿珠闻言点头,是了,先前王吉祥的事,圣上也只是责罚了王吉祥及其手下牵连其中的厂卫十余名。若是此番镇北王逼宫一事成了,那如钱嬷嬷一类仆侍而言,东厂只是换了个主子罢了,不危及到她们这些无辜之人的安危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阿珠心中缓了口气,又帮钱嬷嬷择了两把菜。
“嬷嬷,那我先去给督主送鸡汤了,闲时我再过来。”
钱嬷嬷点头,欲朝阿珠福身却被阿珠伸手扶住了胳膊。
“嬷嬷你就别多礼了,我可是把你当长辈看的,您再这样,可真是难为我了。”
……
待阿珠端着那一盅鸡汤回来,陆慎正坐在窗边把玩着一柄匕首。
阿珠瞧了几眼,发觉那匕首不是寻常匕首,柄身不知是由什么品类的红玉所制,在阳光下衬着,红得似乎都能滴出血来。
“回来了。”陆慎掀眸,神色淡淡的。
阿珠点头,将那鸡汤端到了陆慎面前,目光落在了那柄匕首上:“督主何故欣赏起匕首来。”
陆慎闻言唇角微勾:“这柄匕首是五年前在西郊围猎时圣上所赐。”
陆慎说这话时,那双长眸一直望着他手中那把匕首,眼底神色不明。
“既是圣上所赐之物,那必然是件稀罕宝贝。”阿珠称赞,原是圣上所赐之物。
陆慎闻言但笑不语,只道:“你可知圣上为何要赐我这物?”
阿珠闻言微愣,想到了五年前西郊围猎时发生的一桩秘辛。毕竟入东厂前,她可就对这位位高权重的秉笔大人了解甚多了。
五年前,当今圣上初登帝位时,不过是年仅十四的少年皇帝。许是想在朝中立下君威,便在称帝的第一年秋天举行了一次西郊围猎。而在这场围猎中,这位帝王获功心切,险些就命丧于密林中所埋伏的刺客的刀剑之下,得幸于身边的内侍拼命相救,卫弘这才幸免于难。而那位救驾的内侍便是如今的司礼监秉笔,东厂提督陆慎。
自那以后,这位年轻的皇帝便对陆慎另眼相待了。
想必这柄匕首就是因此而赐吧。
阿珠心中如此猜测,面上却作不知状。
陆慎也未在意小娘子知不知晓,只淡淡道:“这刀柄是西域赤翡石,世间罕有。”男子说到此处,唇畔浮现一抹讥笑,“可纵然再少见,也不过只是一块石头罢了。”陆慎将匕首收入刀鞘里,嗓音透着凉色。
听到这话,阿珠可就不认同了。
“物以稀为贵,就算是石头,那也价值千金,怎能同寻常石头比呢!”阿珠脆生生道。
陆慎闻言面色微怔,继而弯眸笑了笑。
“喝汤吧。”他开口。
见陆慎神色如常,阿珠这才坐下来,喝了几口鸡汤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于是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陆慎,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便问。”陆慎掀眸,似是早料到阿珠心中存疑。
阿珠讪讪一笑,握着汤匙道:“只是这玉虽稀奇,却镶在匕首上,圣上有那么多宝贝,为何却要赐柄匕首给督主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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