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早上好。”
静凡大师开门朝她行礼:“阿弥陀佛,施主早。”
“大师,昨日弄脏了你的袖子,属实抱歉。”周窈一脸诚恳,朝他九十度鞠躬,“回想起来,归寺路上也多次冒犯到你,我深表歉意。”
静凡数珠的手一顿,显然有些惊讶。
“那个……我给您带了花饼。”周窈拎出一个小盒子,盒子是红色漆器,十分考究,但并不奢华,上刻千瓣莲花图,也是周窈精心挑选的。
盒内飘出淡淡的甜香,静凡眉梢微挑,眸光闪过一瞬欣喜。
“赠给大师,以表歉意。”
“阿弥陀佛,施主费心了。”他默默接过,眉眼舒缓了许多。
“还有,大师,学生实在蠢笨,连字都不识,往后可能要给你添麻烦了,但学生一定会努力学习,还望大师不论佛法还是政治、兵法,请不遗余力传授给学生,学生定尊师敬道,克己守礼。虽不能保证成绩多好……但学生会努力的!”
周窈朝静凡大师郑重作揖:“学生不识字,尚不懂字里行间的意思,但为表决心,已通背全篇《金刚经》,还望大师指点。”
静凡大师默不作声,就像一尊高贵的佛像。
周窈脸上爬起一层羞耻的红晕,清嗓子道:“嗯哼,那我开始背了。一品法会因由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阳光下,她立正站好,两手不自在得抠巴着裙裾,眼睛盯着门槛,背书声朗朗。她清甜的音调配合字正腔圆的念叨声,听来竟让人心绪平和。
静凡拎着食盒,桃花瓣唇微张,耐心听她一字一句将五千多字的金刚经背完。
莲花池内的锦鲤啵啵啵得咂嘴,早莲的花苞散发出淡淡清香,裹挟着清风拂过他的方袍。清光如粉撒在周窈认真的门面上,她的头发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周窈背完最后一个字,确认没有背错的地方,紧张兮兮得抬眼看大师的反应。
大师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周窈心里啧吧一声,觉得大师浪费了这张俊脸。
须臾,静凡点点头,声音比以往温柔了许多:“那今日,我们便学《金刚经》。”
所以,大师这是稍微原谅她了?
周窈一个激灵,仿佛浑身上下的担子猛然卸下,肩膀轻松许多。
她乐陶陶跑到石凳边坐下,拿出有“衣裳”的炭笔,朝大师傻笑:“大师,请。”
静凡把食盒放在桌子上,用恒定的念经音调道:“《金刚经》全篇三十二品,全称为《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其中,般若指慧明智慧,即八正道、诸波罗蜜,菠萝蜜则意为‘到达彼岸’,便是我们常说的度无极。此岸乃烦恼,凡夫皆此岸,彼岸乃菩提,诸佛皆彼岸……”
周窈:……
完了完了。
她的眼皮子开始不听话地打架了。
她听得云里雾里,觉得玄之又玄,对比此等高深学问,突然发觉物理数学又实在又接地气。
不能睡!
才道了歉,决不能功亏一篑。
周窈撑住眼睛,头却小鸡啄米似的点来点去。
她昨晚上很晚才睡,生物钟一下子紊乱,睡意过于浓厚,她仿佛真的看到了彼岸,但彼岸没有佛,只有周公在翘腿喝馄饨,朝她快乐地招手。
“一品最后一句‘趺坐’,是……”静凡讲到一半,他微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人虽然坐着,但眼睛早已闭上,脸陷在手心里强撑。
她的头渐渐地渐渐地倾斜下来。
咚!
“我没睡!”
周窈一个扑棱站起来,擦擦嘴角确认有没有口水,心虚地不敢看静凡。
静凡温柔地笑了,比栀子花还清俊:“出去。”
静凡大师可真容易生气。
周窈连着两天被赶出净莲院。
事后小胳膊解释说,周窈好像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会在静凡大师讲经时睡着的女人,别的女人看着静凡大师那张脸,只会气血上头血脉喷张,越听越精神。
周窈委屈:可是静凡大师的佛学课是真的枯燥乏味啊……
岁月缓缓蹉跎,慈悲寺的日子自在又逍遥。
这天一早,周窈变着花样做了一碗银耳莲子羹,刚端到净莲院,就瞧见早已做好早课的静凡大师正在扫地。
“大师今儿起这么早?”她把粥放在石凳上,邀请大师品尝新作,“大师,快来尝尝我做的银耳莲子羹。”
“多谢施主费心。”静凡反手用瓷盖将碗盖上,没有用膳的意思,“施主,我寺每个季度均会扫除一番,清理污秽,如今正值蚊虫繁殖之际,全院皆要参与。”
三方院由小胳膊小肚子打扫,周窈自然不用费心,只是一路走来比丘、比丘尼都在擦窗户,她还以为是贵客要来,原来是大扫除。
“那我来帮大师吧。”
“施主……”静凡欲喊住她,周窈当即抢过扫帚,朝他嘻嘻笑说大师放心,保证打扫得一尘不染。
静凡不想和她多费口舌,只能答应。他回屋取来鱼食,边喂那群肥硕如猪的锦鲤边用眼梢观察周窈。
周窈哼着劳动人民的小曲儿,颇有干劲,完全不像个四肢不勤的风流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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