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亲临?没人说啊!
她求助得看向薛琴,薛琴凉薄得睨了她一眼:你以为呢?
真的是陛下!陛下不在临渊,跑到梵城来了!
何时何因?
孔淑君脑子一翁,联想到岷县县令的事,发了一脑袋盗汗。
完了完了完了,此时若还不夹尾巴,连人都做不成!
孔铃朱还敢放肆:“你别拿陛下压我,陛下是你这贱民能提的?你们高家早就被抄了!”
高家?
孔淑君脑子像被劈开了似的,袅袅升烟。
对,临渊传出高家被抄的事,原来陛下一直以高家子弟的身份隐藏民间!
“看来,”周窈寒凉道,“孔家是想成为第二个高家。”
轰!
孔淑君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湮灭。
“闭嘴你个逆女!”她最后一掌扇过去,孔铃朱飞起来,重重砸到墙壁上堪堪滑下。
周窈收起目光,深吸一口气,表现得格外慈悲:“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孔大人自己都不明晰,女儿也教不好,百姓也不服。真真是,一无是处。”
孔淑君忙点头哈腰像条狗:“是是是,金令在上,我孔淑君对金令发誓,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女儿!”
薛琴瞪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字条:“按照禾单律法,孔铃朱方才以下犯上,带回孔府,应成交陛下裁夺,先于门口打八十大板,禁足三个月。孔淑君教女无方,打三十大板,降三级。”
刘淑君心里苦不堪言,赶忙下跪:“谢陛下……不杀之恩。”
薛家军随后上前,把抖得跟触电似的刘淑君带走,顺带把咋咋呼呼的孔铃朱拖到孔家门口行刑。
孔淑君和孔铃朱要被打了!
吃瓜群众一哄而散,鱼贯而出,奔走相告,纷纷往孔家跑。大家迫不及待想看看母女俩当众出洋相的场面,更有甚者回家捞上烂菜叶子就跑,准备趁机多砸她几下。
慈悲寺的法堂,顷刻间空旷下来。
“阿弥陀佛。”悟善住持悟了。
慈悲寺立于烟火红尘之外,却被俗世所扰……这其实不是周窈的错,只是她们不是佛,身在凡间,难免沾染尘土。
不过……悟善住持看向周窈。
起先她只觉得周窈是个风流皇帝,来慈悲寺是搅春水的。谁知她先是惩治岷县县令,后又当众责罚孔家。
如今再看她,其面相雍容,双目泠泠,周身被太阳泼出一轮璀璨圣光。
阿弥陀佛,这是佛相啊。
陛下与佛有缘。
周窈感受到住持灼热的、难以言喻的视线,艰涩地回望。
对方意味深长朝她笑了笑,又点点头,让她不明所以。
陛下圣言,此乃国寺,周围的出家人一想到自己是“国僧”“国尼”,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但该处置还是要处置,不能因为有陛下庇护,就轻飘飘揭过。
悟善住持道:“多觉,你从此收拾东西,离开吧。”
多觉点头称是,擒一眼眶的泪,朝诸位长老、静凡大师拜了拜。
来到静凡大师身边时,她终于没忍住,挥泪如雨:“……多觉愧对师叔的点拨。”
“阿弥陀佛,”静凡大师摇摇头,“清潭月影,红尘亦有净土。”
多觉悟了,郑重点头,在师兄妹们不舍的眼神注视下,默默离开。
闹事的多觉妈妈与男子默默擦泪跟上。
清潭月影……
周窈边心头念叨边探头看,透过随风飘扬的幡足,隐约得见多觉依然平心对待那两个帮凶,在廊庑间与其温柔对话,眉目慈悲。
多好的女人啊!
周窈与众人继续趺坐。
她朝小胳膊招招手,悄咪咪问:“上一届科举是什么情况?”
小胳膊一愣:“小姐,科举您向来不参与,均是燕太傅操办的。”
啧,周窈摇摇头:“回头写一封信给礼部,叫她们把多觉当年的应试文章誊成奏折交上来。”
“是。”
“住持!”
沉寂已久的为惠倏然下跪,“弟子愿发终生之誓,受戒净心!”
周窈:什么意思?
静凡大师迟迟地扫过她,眼神中多有无奈。
第23章
住持点头表示赞赏:“静凡, 就由你来传戒罢。”
静凡答是,帮为惠裹上绛色的小毯子,接过小沙弥递上来的明黄色布袋, 从里面倒出九颗长长的艾绒。
他沾取蜜腊涂在艾绒底部, 轻轻放在为惠的头顶, 像九只小柱子。
周窈这才意识到, 所谓受戒,指的是烫戒疤。
出家人头顶上的戒疤不是想有就有的, 需发终身誓愿,受到大德的传戒后, 才算受戒。
静凡大师静默地拿起小捻子, 轻轻点燃艾绒。
艾绒吱吱烧着小火星, 随着火星的渐渐下移,为惠疼地额头青筋暴起, 冷汗直流。
他双手合什, 嘴里喁喁念叨的佛号随着艾绒的燃烧越念越急,看得周窈触目惊心。
但他一声也没叫,只在最后关头, 倒吸一口冷气。
周窈心疼得揉揉太阳穴:若不是佛门有类似的规定, 她真怀疑这慈悲寺虐待儿童。
等等,她用眼梢轻轻扫过各位长老和住持的头顶, 发现大家头上都有戒疤,都发了终身之誓,反而只有静凡大师的头顶洁白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