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百转,他猛然后退一步方堪堪支住身子,抖如筛糠。
都是那个和尚!他们中计了!
他一定,一定要让他死无全尸!
夏粟被强行押走,关进黑黢黢的地牢。
他前不久还在地牢里取静凡的血,如今却与他一同关在此处。
“谢无安!”夏粟抓住木栏狠狠摇晃, 对隔壁牢房内的静凡大吼大叫,“让许琬琰放了本宫,否则你不得好死!”
静凡一手竖在胸前,一手盘动数珠:“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迁怒于贫僧。”
“让许琬琰放了本宫!”
“施主自己回宫被抓,与贫僧同为天涯沦落人,贫僧如何救施主。”
回宫被抓?
夏粟当即板下脸,阴沉沉地盯着静凡大师:“是你……”
他当即冷静下来:“你没有中毒。这一切都是你演的一场戏,你让本宫以为你中毒,引诱本宫出手,好给本宫按一个由头把本宫抓起来……你在为周窈扫后宫?哈哈哈哈!你竟然在为她谋划,太可笑了!她今日待你的不薄,都是早前本宫受过的!今日她对本宫视若无睹,日后也能一样对你!”
说罢,夏粟自己都笑了:“你收买了谁?是谁给你通风报信的。”
静凡不说话,仍旧闭眼念经。
“是本宫身边的小锤子?还是夏曲?还是……”夏粟一个一个报出名字,静凡大师均没有回应。
他把可能叛变的人都想遍了。
夏粟的面容在黑黢黢的牢房内越发显得阴沉,他一张脸苍白如鬼面,死死扒住木栏,恶狠狠瞪着静凡:“告诉本宫吧,就算你抓了本宫,太君依旧会想办法救本宫出牢的。”
“莫非是……阿韶?”
夏粟自嘲一下,倏然凝固。
“是他,最不可能就是可能,是他!”
静凡放下数珠,双手合十:“宫君没有心头血养颜时,便用针取阿韶的血,日日折磨他,他怎会对宫君一心一意。”
“可他怕本宫,你是怎么说服他的?”
静凡摇摇头:“阿弥陀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呵呵哈哈哈哈哈……贱人,贱人!”夏粟嗤笑,“不出三天,先皇留下的令牌就会从六脉山送到临渊,届时太君便能用它力压众人,你就会被带到城墙上,被斩首示众。”
最后五个字,他故意说得又长又重。
“等陛下归来,看到的只有你挂在城楼上的首级哈哈哈哈。”
夏粟笑到一半又停下来。
他能精准地感觉到静凡大师的害怕并不如他想象中的强烈。
静凡大师睁开眸子,定定望向他,唇角微微勾起:“那还要看夏宫君的流言传得有多快。”
夏粟一凛,表情当即凝滞下来。
他陡然意识到什么,转身摇着门框大喊:
“来人,来人!本宫要见太君!这个妖僧得尽快处决,尽快!”
夏宫君在牢内不得安生,一有士兵来送饭,他就吵着闹着要见太君,说静凡大师朝他加施巫术云云,越说越离谱。
“这夏宫君不是病重么?怎么瞧着生龙活虎的?”
士兵们你们眼观鼻鼻观心,不言而喻。
这日,天朗气清的春,一抹新绿悄悄沿着地牢的小天窗缒下。
静凡大师算一算,今天应是许琬琰等人能拖的最后时日了。正如夏粟所言,太君拿到先皇令定会第一时间将他处死。
在他们看来,他是所有变数,他的出现让周窈不受控制,只要他一死,周窈便任由他们拿捏。
“谢无安,放弃吧,你太天真了。周窈不会来的,边关吃紧,没有任何胜利的战报,她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和尚回来。”夏粟靠在墙头,朝静凡大师轻笑,“我死不了,太君会救我,但我能看着你死。”
静凡大师不予理会,手里紧紧攥着水玉数珠。
夏粟的目光往下,坠在那串数珠上:“那是周窈送你的?就这一串珠子,你宝贝到现在?真好骗。”
他兀自说着,也不知是说给静凡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临海水玉珍贵无比,对周窈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琉璃宫的碗筷都是水玉做的,当初,周窈每年都会一箱一箱送珠宝来,我均不稀罕。”
“你知道琉璃宫为何叫琉璃宫么?因为整个宫殿的瓦都是琉璃做的,在阳光下会泛出七彩霞光。哦,说到琉璃宫,与你也有渊源。据说这宫殿是当年谢皇为了讨美人一笑建造的,那个美人,不就是你的生父么,呵。”
啪嗒啪嗒,牢房外的脚步声打断了夏粟的自言自语。
小胳膊一脸惊慌跑进来:“大师,太君用先皇令逼迫宁大人晏大人,许大人和薛大人快扛不住了,你快走!”
夏粟闻言,陡然站起来:“你放肆!来人啊,有人要逃狱!”
小胳膊恨得牙咯吱咯吱响。
她从前怎么没觉得夏宫君这么讨人厌呢,人年轻的时候果然都会站错队。
下一秒,牢房的大门被踹开,一队陌生的人马鱼贯而入。
夏粟看清为首的领军人,笑得更猖狂了:“谢无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看样子,是夏家人助太君一臂之力,朝堂上,一定有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那些埋在土里的春笋,也应该冒出尖来了。
思罢,静凡睫毛轻颤:“贫僧未有一微尘如芥子许,非菩萨舍身命处,今日,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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