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无份的宫外女子罢了,还当自己是他宠妾。
这话才说完,却见女子蓦地伸手捂住了嘴,眼圈霎时通红起来,不过两息便雾蒙蒙的,俨然是幅泫然欲泣的模样。
裴和渊呼吸一滞,整颗心也像被那当中的潮气裹住似的,闷绝且动荡不宁。
便在他阵脚大乱,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时,却见女子扮作一幅后知后觉地震惊样低呼道:“殿下要娶我作太子妃么?不大好吧?”
始料未及,裴和渊怔住。
女子脸颊浮红,以肉眼可见的娇羞怯情之态扭捏道:“殿下已经爱我到这种程度了么?愿意为了我和太后娘娘对着来?”
“……”裴和渊醒过腔来,咬牙道:“孤几时说过要娶你?”
女子瞠大了眼:“殿下不打算娶我么?可殿下的童男身子都给了我,我……”
这话嗡嗡震着耳鼓,羞愤交加之下,裴和渊咈然斥道:“闭嘴!孤、孤那是喝多了!”
“啪——”
沾着水渍的布料重重拍到额上,湿啼啼的水珠争先恐后沿着颌线流入衣襟,激得裴和渊登时睁眼醒来。
双目打开,便见榻前站了位身着碧纱裙的女子。
水莲花般的白肤,轻鸾般的细眉,只不知为何那美眸怒睁,正气冲冲地瞪着他。
自长久的梦境中醒来,遗症便是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裴和渊脑子一片混沌,纷纷心絮之中,下意识便张口唤了声:“杳杳……”
愠色聚于眉尖,女子气得浑身打颤,伸了指头点着他:“咬咬是谁?姓裴的,你有了旁的女人还随身带着我穿过的兜衣?你怎么这样下流!”
第39章 下流胚(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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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衣?
目光缓缓清明, 裴和渊拿下额间之物,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件透薄兜衣甩了满额。他抬眸看着死拧着眉的关瑶,掀唇重唤了声:“娘子……”
“别叫我娘子!你这下流胚!”关瑶眉心紧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缠人?说了好聚好散, 你怎么非要跟来?下雨了不知道躲么?不知道打伞?你就是有意的吧?”
“娘子莫气。”裴和渊撑着身子坐起,将那兜衣递给她,还不疾不徐地笑着解释道:“娘子落了衣裳, 我给娘子送来。”
望着那递来的兜衣,关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说的什么话?还当自己表述得很是条理妥当?
她是缺兜衣穿的人么?况且, 况且还是这么件兜衣!
关瑶心气郁结,可男人这么苍白着脸,病病弱弱地朝她微笑,饶是心中有几分怀疑他在有意卖惨,喉咙里却也堵着什么似的,再骂不出口。
片刻对视后, 关瑶微微撇开眼:“你还没说咬咬是谁?你找了新人还来寻我?裴大人, 我给你的和离金, 怕是你没用到正处去吧?”
腰间坠子被勾着扯了下, 关瑶“啪”地拍开那不规矩的手:“做什么?我都跟你和离了,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见关瑶这小模样着实可喜,裴和渊眼底染着促狭的笑意, 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却牵出几声咳来。
正逢湘眉端着药碗进来,吴启正欲去接,却被裴和渊重重的一咳给吓到躬起腰嚎了句肚子疼,便飞也似地出了那房室。
吴启一走, 湘眉端着个漆盘愣在原地, 只能看了看关瑶:“小姐……”
关瑶抬了抬下颌:“裴大人不是挺能耐么?雨也淋得, 晕也晕得,想必喝药这种小事难不倒裴大人?”
听她话中带 ,裴和渊也不接茬,就是咳,停不下来地咳,关瑶几乎怀疑他要把肺给咳出来时,终于停了。
咳完得顺气,裴和渊便瘫在枕头上开始喘,无声地喘,还带着眼角的飞红看着关瑶,流露出十足的脆弱感。
如此情形,关瑶毫不怀疑他接下来要当场表演个双腕无力,只得取了药碗,坐在榻边亲手喂。
吃药时裴和渊倒是安分许多,低眉顺眼全程没有多余的话,只在咽下最后一口药时,才问了句:“方才,娘子可是醋了?”
“没有的事。”关瑶极有出息,镇定地收回羹匙:“许久不见,裴大人怎么还添了臆想的毛病?”
说完这句她待想起身,腰间的穗子又被拉住。关瑶拧了拧眉,在她要出声之前,男人却抬了抬掌心:“娘子自己瞧瞧。”
低头望去,却见是自己腰间的玉蝉被他托在掌心。通透又温润蝉儿背面,男人指腹所近之处,刻着个米粒大小的“杳”字。
“娘子连自己的小名都听不出来么?”裴和渊语声幽幽,低着的眉睫之上都坠着委屈二字。
知晓冤枉了人,关瑶却也是语噎一时。
这字……还真不是她小名。
说起来这蝉的玉种,还是及笄那年关贵妃特意送给关瑶的。
据关贵妃所说,这还是西域开出的奇石,极为稀奇。
得了这玉后,关瑶亦是爱不释手,特意寻了位有名的老工匠,让打对玉蝉出来。
哪知老师傅雕工了得,奈何年纪大了耳朵背,将她的“瑶”字错听成“杳”,也便错刻了这字。但因为玉种昂贵且是胞姐一片心意,加之她确实爱这蝉儿的模样,便也没太在意,仍是随身戴着了。
咬咬,杳杳。
关瑶扯回玉佩:“所以你方才……是在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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