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夫唯唯诺诺道:“女子怀了胎,身子自然比旁的人身子要虚上一些,但……”
话未完便被打断,裴和渊直接来了句总陈:“所以,是她腹中胎儿害了她?”
那人愣了下:“这……”
女子怀胎确实体弱些,但若要说全然与孕体有关,未免过于武断。
有会看眼色的,见裴和渊目光狠厉阴晦,锐利得如刀子一般,心下多少领了些意,便大胆接了句话道:“可,可以这么说……”
裴和渊静默片刻,再起身后,冷沉沉地盯着屋内众人:“我再许你们五日,若五日后还拿不出诊愈的方子来,便都去坨场罢。”
这话一出,堂中个个骇出冷汗,慌得煞白了脸。
坨场,焚烧染疫而死之人的地方。
这位爷,是要他们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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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昏昏错错地躺了不知多久,关瑶悠悠转醒。
无意识地盯着床顶看了会儿的,“吱呀”一声,喜彤端着东西进来了。
而便在喜彤开门的空档,突然有个身子向里蹿来,冲得她摔在地上。
闯进来的是个银发老妪,她快踉跄着要接近关瑶时,被门口守着的人给制住了。
在那老妪被手刀劈晕之前,关瑶听到她哭喊了几句。
“夫人,求您发慈悲放了我女儿!”
“我给您当牛做马,您要不嫌弃便拿我试药……”
喜彤从地上起来,心有余悸地上前询问关瑶有没有被吓到。
关瑶答过没事,自然要问问方才怎么回事,可喜彤却支支吾吾视线躲避,就连闻迅而来的湘眉也怎么也问不出话来。
头一回,关瑶在她们跟前发了脾气:“连你们也不向着我了么?什么了不得的事要瞒得我这样厉害?”
二婢面露难色,双双失语。
“你们不说我也猜得到。”关瑶声音冷硬:“是不是捉了人来给我试药?”
差不离便是这样了,想来方才那位老妪救女心切,便扮成杂仆混入客栈,方才寻到机会便扑了进来向她求救。
“少夫人,那人不是捉的。”喜彤小声嗫嚅道:“是她男人为了钱,甘愿把她,把她卖给咱们试药……”
“为什么要拿她试药?”关瑶接着问。
“因为她和少夫人一样,都是……”
“娘子。”裴和渊走了进来。
听到他的声音,喜彤当即不敢再说,与湘眉半缩着身子,齐齐退了出去。
关瑶沉着脸与裴和渊对望,二人陷入无声的对峙。
可不过几息,关瑶的气势败于再度造反的肠胃。
见她又捂着胸口呕得难受,裴和渊目中掠过一闪而过的戾气。
他上前去,替关瑶拍着背且缓声哄道:“人我迟些便放,娘子莫要动气。”
关瑶无力地靠在裴和渊怀中,问他:“染疫的不止我一个,为何我需要人试药?还有,那女子被夫君买来前,可有染疫?”
前头的问裴和渊不曾答,可后头那句,他倒是并未遮掩。
关瑶神志恍惚,只觉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明明这人已与她坦露过不是什么善茬,可当他在她跟前作出令人难以接受的行径时,那种不适感还是再度让她心窝发躁倍感疲惫。
关瑶试图劝解他:“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事,都是个人造化,夫君何必要拉着旁人遭罪?”
“娘子大抵不知,你若有事,我又岂止会让一人跟着遭罪?”裴和渊面容很是平静,声音也淡如水,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关瑶气得手指骨节都发痒,她微哽道:“夫君你清醒些,你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见关瑶眼睛微潮,裴和渊到底没再说下去:“娘子用一餐吃食,我立即把人送回,可好?”他面色有些沉郁,把声音放软道:“娘子瘦了许多,我很是心疼。”
关瑶思潮起伏,却也知晓自己病中不进食,确实身子要撑不住。
疫病加噩耗,闹得她心力憔悴,可求生欲谁都有,何况她还有家人。
阿姐没了,爹爹阿娘定然伤心不已,若是她再……
她知道自己得活着,得好好活下去。
关瑶挣扎着起身,被裴和渊喂了些吃食。这回倒没有再吐,还额外多喝了碗羹汤。
见状裴和渊的脸色也缓和了些。
不多时,关瑶便犯起了瞌睡。
自打染了那疫后,她清醒的时辰少,多数是在低烧中昏沉度过。
并非无意识的昏迷,关瑶会不停的做梦,凌乱无章的梦,梦见关贵妃与贺淳灵,或是梦见家中父母长辈。
当中有个梦,却是梦见个不比她膝盖高多少的小娃娃,正摇摇晃晃向她走来,嘴里喊着阿娘。
娃娃嘴里咿咿呀呀,露着几颗滑稽的乳牙。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嗅到小人儿身上好闻的乳香味。
亲昵感打从心底生出,关瑶面上浮着暖到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笑容,躬着身子朝那小娃娃招手,鼓励小人儿到她跟前来。
过程一派温馨,在朝小人儿笑的时候,关瑶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发着柔光的。
可意外就发生在小娃娃快要接近她的前一刻,地面蓦地裂开个大口子,小娃娃身子晃都来不及晃一下,便被那口子吞噬下去。
稚嫩的半声呼救,让关瑶矍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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