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莺没能忍住,拿恨毒的目光剜了麓安一眼,扯下脸子带着段氏离开了。
亭中恢复清净,关瑶才朝麓安展了个微笑,麓安便板起脸道:“我与那姓杨的也有些过节,方才可不是在帮你,你不用自作多情。”
虽这样说着,却是下意识瞄了秦伽容一眼。
真与杨莺有过节也好,想让秦伽容把今日之事一并转告秦扶泽,有迂回求和的心思也罢,关瑶并不欲深究。对于麓安的嘴硬,她笑笑便过了,让她暗自掂缀起来的,是方才段氏所说的话。
镖局,年轻郎君。
关瑶忆及贺淳灵近日种种,心道怪不得说想留在顺安而不去青吴,她原还道是当真舍不得顺安,原来……还真是春心萌动了?
怎么还偏偏是席羽?
关瑶有些发愁。
不待多想,宴开了。
上首的周太后戴着厚厚的眉勒,不时清嗓或抚额,像是身子有恙。
在一众恭维声中,周太后笑着答起阵阵逢迎。可话头几度挑起,每次点人说话,数度都故意掠过关瑶,甚至连带着和关瑶坐在一处的秦伽容也受了冷待。
一群人谈笑风生,唯关瑶这头几个,像是误入宴席的隐形人似的。
筵席过半,周太后这才像注意到她们似的。先是假意关怀了下关瑶与秦伽容的身子,又伪作不经意道:“你二人俱有身孕,对家中来说也是天大的喜事了。只二位的夫婿都是为我大琮效力的,你们可万不能小家子气,因一已之私而妒字上头,死活拦着不给夫婿纳妾。”
再是身居高位,也不至于管到臣子的后宅去,周太后的手委实长得令人想笑。
这份过度的关注,无疑有些针对的意思。
偏位份高者,还总不缺人附和。不管平时对妾室通房之流有多呕心,此刻却也几乎都装出深以为然的模样来。
在句句附和声中,周太后越加眉笑眼舒,拿话教训二人道:“还是要大度些,府里头若有合适的,主动给你们夫婿安排上,还能得个贤名。”
“回太后的话,臣妇自有此意,可臣妇那夫婿却并不愿意。”关瑶与秦伽容似商量好了似的,竟齐齐答了差不多的话。
语毕,二人亦是惊讶地对视了一眼,继而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而上首的周太后,面色却明显有变了。
周太后拧紧眉来,瞧着便是正欲说些什么,却忽闻得下首某个角落有人惊叫了一声。
众人抬头望去,见是个宫人上菜的时候,不小心把钵中的汤给撒到了杨莺身上,烫得杨莺倏地站起了身。
当众出丑,杨莺羞恼至极,挥手便掴了宫人一巴掌。
巴掌带出的脆响过后,宫人被扇得身子一歪,扑翻了整面桌案,嘭嘭锵锵的声音听得在场不少官眷捂住耳朵。
这还不止,那被带翻了的桌案倒地之际,轧到了一名过路嬷嬷的脚。
好死不死的是,那宫人正是方才去替周太后取披风的孔嬷嬷,亦是最得周太后宠信的贴身嬷嬷。
瞬间,杨莺成了满场焦点。
过道之中,被轧了脚的孔嬷嬷发着哎唷哎唷的痛吟声,而周太后的披风则被泼上各色汤酒残羹,好好的一圈雀翎直接折了个乱七八糟。
有体察上颜且本就对杨莺看不惯的后宫妃嫔,当即捏着嗓子道:“阳贵人啊,不过是宫人没当心,洒了些汤汁在你衣裳上罢了,你何以在太后跟前如此失仪?瞧瞧,孔嬷嬷年纪大了,被你轧这么一下,还不知伤成什么样呢。”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接嘴加火道:“对对对,还有太后娘娘这披风。这可是今年朝贡来的,据说上百位绣娘没日没夜忙活一个月才做成了特意献给太后的。啧啧啧,这怕是再老的能工巧匠也难修补,真真可惜了。”
“就是。我方才也被泼了些茶水,也没吭声。拿帕子垫一垫便好了,何必发这么大气呢?”
杨莺气得朱唇频颤,又不能当即撩开衣裳,让众人瞧一瞧自己被烫红了的部位。
她咽下闲气,咬紧牙关跪去厅中:“是臣妾一时鲁莽了,还请太后娘娘息怒。”
上首,周太后盯了她几息后,才淡淡出声道:“阳贵人身娇肉贵,想来方才那一下定然烫伤了你。既如此,这宴你也不必继续在了,早些回宫歇息吧。对了,往后哀家设的宴你也不用来了,哀家宫里的人都粗手笨脚的,今日烫着你,明日说不定能呛着你。万一出什么岔子,哀家可不好与皇帝交待。”
话说得这样重,和公然打压杨莺也没什么区别了。
若换了一般妃嫔,此刻早便软了腿脚,而听在杨莺耳中,却令她心头的最后一丝挣扎消散。
脸色变白,杨莺暗骂一声这老虔婆果然不给自己面子后,便佯作惶恐地,在一圈幸灾乐祸的嗤笑声中离开了。
宫人来收拾残局,将孔嬷嬷扶去处理伤势,周太后也无心继续。她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后,便道身子不适,提前离席了。
周太后一走,这宴自然也就散了。宾客三三两两离开,或是聚于一处闲话攀比,或是走去人少之处交换些内宅私事。
关瑶与秦伽容亦离了宴间,打算去赏赏那难得一见的西域蓝荷。
中途秦伽容去了更衣,关瑶便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有眼生的宫婢来寻关瑶,道是柳氏在某个地方崴了脚,让唤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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