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知情人。”宋韫星急切道:“那晚见得东家不敢与我相认,便猜当中是有隐情的。奈何我在这大虞并无多少熟人,只能暗自心焦。幸好前些时日我识得了一位姓罗的大人,他与我说东家眼下的困境,且道是能力之所及助我营救东家,故今日这春祭……”
“罗大人?”
“罗澈升?”
脑中飞快转了转,关瑶定下神直视着宋韫星:“马车停下来,放我走。”
宋韫星不明所以。
“你被利用了。”关瑶一字一顿地刚说完这些,便闻得阵阵马蹄声近,他们所乘坐的马车加速疾驶起来,直将二人颠作一团。
追赶,打斗,马儿的嘶鸣与刀剑相击的声音混在一处,载着这辆车的车夫将马鞭挥得又快又急,马儿受疼,便如同发了狂似的带着车厢往前狂奔。
宋韫星到底是受过身训的,他竭力稳住身形,在那颠簸之中揭开车帘子,却见到这马车冲走之处,是料峭的山崖边!
车夫自是不会跟着一起送死的,早在马儿撒蹄子快要接近的时候他便跃下了车楹。
想起关瑶方才的话,宋韫星这才开始相信自己着实被人算计。来不及多想,他一把抱过关瑶,在坠落崖前的时刻,带着人奋力向外一纵——
总算是上天留命,二人在离那悬崖边缘只剩尺余的距离前滚作一团。
宋韫星一臂揽着关瑶的背,一臂护在关瑶腰间,二人怎么瞧怎么像一对大难不死的逃命鸳鸯。
追与逃的两拔人已然分出胜负,哒哒的马蹄声近。有人勒住马,于他们数丈开外停下。
宋韫星无暇顾及旁的,只全心看着关瑶:“东家可有事?”
关瑶被震得头脑有些发晕,眼前也闪着阵阵重影,甚至腰都像是断了一样,靠自己的气力压根起不了身。而在被宋韫星扶着慢慢起身后,她呲牙咧嘴地忍着痛,余光却瞥见熟悉的身影。
数丈开外,有人自马上跨下,朝他们这处行来。
关瑶艰难地侧头去看,见得那行近之人,赫然便是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的裴和渊。
虽冠服都沾了尘,但装扮仍是他今日祭典的礼衫,可那双惯作平和或是倨傲的眸子中,此刻却如有黑色的烟气煞厉俱存。
而待裴和渊步步逼近而来,在关瑶跟前站定的时刻,他的脸在她面前无声龟裂,幻化作另一张完全一样,却又分明有了变化的面容。
关瑶怔怔地盯着他,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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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很快查出眉目,是常太后作的妖。
她原想按旧路子,将裴和渊弄成与孟澈升一般的人,再趁机将朝政给夺过来。
然这老妇半点不知自己是作茧自缚。别说关瑶没死成,就算关瑶真当着裴和渊的面与人“殉情”,裴和渊也不会像孟寂纶那般万事不理,只知饮酒麻痹自己。
他若犯症,只会变作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毫无底线的乖戾之人。
便如眼下,明显换了个人的裴和渊一改先前与常太后针锋相对的脸面,还真就装疯卖傻地敷衍起常太后来。
而关瑶则被他派人拘在一处废弃的偏殿中。整整五日,无人与关瑶说话,即使是伺候她伤势的人,也像哑巴了似的一句腔都不搭。
第五日晨醒时,关瑶的枕边多了个锦盒。打开盒子,却见得里面是一堆玉石的细屑,且那细屑还特意被拼成了蝉的形状。
见到那细屑的时刻,关瑶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碎成了齑粉。
轻笑声响起,隐于帘幕之后的身形动了动。身着曳撒的郎君走出暗外,踱步到了关瑶榻边,伸手将她的下巴抬起:“娘子入我的梦,是想助他除掉我?”
关瑶思绪浮离,心里沉得不能再沉。
她不晓得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是这个裴和渊?怎么……会是喜着黑裳的这一个?
“娘子……”修长的指节在她脸上如作画一般游移着,郎君最后捏着她的耳垂轻轻晃了晃:“还回去作甚?便在这处与我一起罢,咱们地久天长,再无遗憾。”
关瑶神情怔忪:“你……为何,为何会是你?”
裴和渊眉眼散漫道:“娘子不知么?娘子的出现,本身便是我的魔障。”
她是他的良药,亦是他怎么都绕不过的关卡。
裴和渊低声谓叹:“娘子可知你走后,我一个人过了很多个日夜。那个懦夫跑去沉睡,寂寞和伤痛都是我的。可为何我不能与你相守?娘子何以就这般提防我?”
阴影伏下,他用唇蹭着她的嘴角,昵喃着问:“他爱你,我也爱你,我们为何不能同时存在?”
“你知道的,”关瑶掐了掐手心,低声道:“你们……只能留下一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为何不能是我?”裴和渊将关瑶抱到腿上,坐在榻旁与她抵着额头追问道:“嗯?娘子,为何不能是我?”
男人湿润的气息近在咫尺,关瑶的心如被鸟兽狠狠叼衔了下。
她垂下眸子,声音无力地提醒他:“因为那具身体,并不属于你。”
也因为你,太过危险。
扑在面容上的呼吸停顿了下,随即变轻,再变浑。
关瑶的腰被掐住,后脑被裴和渊单手控着,二人的呼吸卷着……
结束过后,男人浑不在意地说了句:“那咱们就一起毁灭罢,有娘子在这梦中陪着我,我也不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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