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我这一辈子,见识的人也有不少,我不怕那些大户高门出身的人,恰恰是这种于微末发迹的人,才最让人警惕。因为出身寒微,这些人通常没有那些出身大家的矜持和自傲,只要能达成他们的目的,别说叫你爹,他们给你当孙子都行。
“还记得当年他才十多岁,在妓院里给人打下手,当时认出我来,张口闭口叫我干爹义父,说他爹当年说了以后若生了儿子我就是干爹,等后来他借着我的势在帮里立起来,我不过信口一句,他当即就改口了,嘻嘻哈哈翻脸就不认了。
“还有你,你真以为他以你为主,是害怕你?不过是忌惮你背后的我,这些年来他在帮里,上能跟我撒泼卖憨,下能跟那群人打成一片。不说远了,就这永胜赌坊,你来和他来时的动静,难道你看不出区别?”
裴永胜长吁了口气:“其实你忌惮他是对的,你爹我也忌惮他,怕他再在帮里混几年,把你爹手下的人都混成了他的,毕竟你爹能有今天,都指着手下的这些人,有这些人在,才有你爹今天。现在他能走也好,和和气气的走了,事也不要做太绝,毕竟山不转水转,指不定日后还有你求到他手里的时候。”
裴豹不服气道:“我不可能会求他!他既然离开了,就是一个人,他一个人能做什么,不捞偏门他也就是个当班夫走卒出苦力的下场。”
裴永胜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裴豹又道:“那他若不是一个人走怎么办?”
“再看吧,他其实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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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去了赌坊后院。
这里有几排房子,除了平时做饭的厨房外,都是赌坊打手们住的地方,毕竟这赌坊里一天到晚都离不了人。
他进了一间屋。
里面坐着七八个年轻的汉子,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喝酒,有人玩骰子,十分热闹。
“山哥。”
“山哥!”
屋里的人纷纷跟他打着招呼。
“老大,你来了。”
正在跟人玩骰子的虎娃站了起来。
他没和人玩钱,在赌坊做事的人一般都不会赌钱,因为他们看多了因为赌闹得家破人亡的事,所以他们就算赌,也都是不玩钱的。
虎娃玩的就是输了的人在脸上贴纸条。
可能对方跟他闹着玩,他眉毛上和嘴角各贴了几根纸条,垂下来形成了个八字,看起来既蠢又好笑。
“你们玩吧。”
虎娃三下两下就把脸上的纸条拽下来,跟刀六一起,和薄春山出去了。
三人去了虎娃和刀六住的那间屋子。
“老大,老板把你叫去说什么了?”
薄春山一来,二人就知道了,自然也知道裴永胜把他叫上去说话的事。
“老大,让我说豹哥说的那事就是故意坑你,你可千万不能答应。”
薄春山笑道:“我怎么可能答应他,我如今是快要娶媳妇的人,真答应他等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那时是真想退了,也想断得干干净净,所以让别人视如虎狼的规矩,其实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至于名声,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如今有顾玉汝在,打死薄春山他也舍不得去蹲大牢。
“那老大你真打算走了?”
不同于虎娃的喜欢咋呼,刀六要沉着许多。
薄春山点了点头:“人家裴家的基业,咱搁里面搀和什么?没意思!搀和好了,那也是人家的家产,搀和不好了,指不定哪天兔死狗烹,何必继续留着讨人嫌。”
他可从没打算留下来跟裴豹争个输赢,输了赢了结果都没什么两样,东西还是姓裴的。谁叫人家有爹,而他爹死了。
“那老大你打算好以后做什么没?要不我跟虎娃都跟你一起走吧,你走了,我们留在这也没意思。”
“走什么?你们是生怕我不死?”薄春山骂道,“那父子俩能答应放我走,就是知道我不会带走任何人,我要是带着人走,他们能这么轻松放我走?行了,你们继续好好的待在这,干你们的活儿,吃你们的饭,等我出去摸索摸索,找到合适机会,你们再离开也不迟。”
“至于我以后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你们嫂子让我找个正经行当干,什么活儿正经又来银子?现在银子倒是暂时不愁,但你们嫂子的爹娘是读书人家,又是好面子的,这活儿一定要正经,还要体面,这样以后我娶你们嫂子才容易。”
“要不老大你去做个什么生意,也当个大老板?”虎娃搔搔脑袋出主意。
薄春山瞥了他一眼:“你看我像做生意的?再说了,做什么生意?”
“开个赌坊如何?”他们就对干这个熟悉,而且这个来钱快。
薄春山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你信不信,我要是开个赌坊,要不了几天龙虎帮就找上门了,他就算不用以前对付别人那样的手段对付我,我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抢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到时候肯定要拼命的,不值当。再说了,开赌坊可不是什么正经行当,你们嫂子说了要干正经行当。”
“那要干什么正经行当?要不开个酒楼?”
薄春山想了想,道:“酒楼可不好开,小酒肆就是挣个辛苦钱,还得有手艺,大酒楼哪家背后不是有人有关系有门路,没有这些,要不了一个月,就得关门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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