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汝嘴里没说话,心里却觉得可能薄春山说的是真的。
“那照这样来看,这齐家也未免太不中用了,都说齐家有个秀才老爷,还有个举人老爷,齐家怎么样怎么样,还是明州齐家的分支,怎么齐家被人破了门不说,你这个齐家少奶奶落得这番田地?齐家那老头老妇和齐永宁如果没死,应该会召集人回来救你,如今人一直没来,该不会就你这个少奶奶被放弃了吧?”
“薄春山,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好好好,我不说了,只是这地方恐怕待不久了,我本觉得在这里等着,说不定能等到有人来县南救人,如今看来只能指望自救了,你不是还担心你娘你弟妹,咱们就去县北吧。”
顾玉汝一愣道:“你真打算去县北?你不是说你娘已经被你送出城了吗?”
“反正我们也没处去,这里可躲不了太久,现在想跑出城恐怕有点困难。再说了老子从小在西井巷长大,就算真打算跑路,也不可能不管老邻居。”
“可从这里到县北……”
她还有些犹豫,却被人一把扯起来,背在了背上。
“现在哪儿都不安全,不拼一把就死在这里了,这群畜生人数有限,他们即使想抢夺财物,也是会先捡有钱的地方抢,我走之前县北还没乱成这样,想必一天过去了也比这里好。反正你现在也走不了,还是听我的,把嘴闭上,如果实在害怕就把眼睛闭上,你放心老子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说话之间,薄春山已经窜了出去。
他身形高大,两人又显眼,本来附近就有人在追捕他们,当即就有一队倭寇朝这边冲来。
“抠喽死哟哇……”
“哇你的祖坟被老子掘了!给我死!”
骂归骂,薄春山却窜得比谁都快,哪怕身上背个人也没落于下风。
顾玉汝心里害怕,没敢睁眼,只觉得就像坐在失控的马车里一样,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眩晕得厉害,想吐极了,却偏偏地方不合适只能强忍着。
她感觉到薄春山正在跟人搏斗,耳边全是那群倭寇听不懂的叫喊声,期间隐隐还听见薄春山的闷哼声,这种情形她已经在一天里经历了多次,每次都会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每次又都能逃出去。
可真能逃出去吗?就算逃去县北,还会有活路吗?
终于安静了下来。
顾玉汝感觉自己被放在了地上,她当即睁开眼睛,就看见对面有人抹脸对她浑不在意的笑。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若不是带着你,这群短腿畜生都得被我干死。”
顾玉汝没理他,她看见他黑色的衣衫上又多了好几处湿润。
那是血。
“你哭什么,别怕,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我不是比你高吗?”
……
顾玉汝就觉得眼眶一下子湿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哭。
她扑进他的怀里。
“怎么了这是?”薄春山有点手足无措,“哭个什么?我又没凶你。”
“我才没有哭。”她一边说,一边还在把脸往他胸前蹭,这哪里是没哭,“薄春山你是个傻子!”
“行了啊你顾玉汝,我又没说你什么,怎么还骂起我来了?”
“你就是个傻子,成天蠢兮兮的,还觉得自己聪明,你就是个大傻子!”她一边蹭着眼泪,一边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那些破事跟咱们什么关系,我们就是平头老百姓,让自己活着就好,管那么多做甚。”
其实无知也是一种福分,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自从有了那个记忆,顾玉汝知道的多想的也多,旁人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那种紧迫感,几乎将她压垮。
若不是有薄春山,若不是有这个傻子帮她分担,给她逗乐,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熬过来。
薄春山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道:“你能想明白就行,不是有那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一个妇道人家,细胳膊细腿的,操心那么多做甚,就该做些妇道人家该做的事。”
“什么才是妇道人家该做的?”
“什么才是妇道人家该做的?”他摸了摸下巴想,“侍候男人,也是我,或者生几个小娃娃小崽子?”
“你滚!”
明明不该笑,她却被他逗笑了。
“怎么?顾玉汝,你难道不想给我生娃?”不知何时,两人调换了个方向,他居高临下,威胁着她。
“等这事过了,就生一个……二个吧?”她想了想道。
第94章
越是临近年关, 越有过年的气氛。
每当到了这个时候,似乎一切忧虑烦愁都离大家远去,哪怕是再贫穷的人家,这个时候都会开始准备年货、裁制新衣、洒扫除尘, 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喜气洋洋。
这几天顾玉汝也很忙, 婆家和娘家都要准备年货,她今儿陪邱氏上街采买, 明儿陪孙氏上街采买, 忙得是脚不沾地。
趁着空,她还把给薄春山和邱氏做的新衣裳都赶制了出来, 邱氏说正好过年时穿。给丈夫和婆婆做了, 娘家那边自然也不能少, 如今孙氏每天要照顾丈夫儿子, 偶尔还要去顾大伯家给赵氏帮手, 哪抽得出空给家人裁制新衣,只能顾玉汝来。
这期间顾玉芳上了顾家两趟,都没能进顾家大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