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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团素来不太喜欢和阿四搭班,觉得他越来越油里油气。
    如今得了沈馥之的许可,可以跟着小主人一道另爪小买卖,姚欢又偷偷答应多给她每月半贯的工钱,身为奴婢的美团,顿时积极性空前高涨。
    每天几十个鸡的进货量,樊楼、遇仙楼、鸿运楼等大店才做得到,美团于是通过樊楼的同乡搭了线,以泔水的价格买来这些大酒楼不要的鸡爪,加上给同乡的回扣,一筐也就七八十,每日鸡爪的净成本,撑死了两百。
    姚欢掐指一算,若50份鸡爪都卖光,收入一贯,去掉主料和调料钱三百,巷子里帮忙剔骨的两个婆婆每人工钱五十,每日毛利半贯左右,虽不算多,也是个不错的开始了。
    姨母家的青江坊离于老板的明月楼不算远,也有二里路。饶是沈馥之找来的木匠将食车打造得十分好推,姚欢还是第一天就双手起了泡。
    今日,姚欢见竟能一早就碰上孟掌柜,忙抓紧机会调研市场反馈:“孟掌柜安康,俺的鸡脚,可教客官们中意?”
    孟掌柜笑道:“正要与你道喜咧,前日和昨日,除了杏渍的剩了好几个,红焖糟辣的,都卖光啦。”
    “喔,”姚欢若有所思道,“我只道这三伏天里,酸渍的开胃些,客官们原来不爱吃么?”
    孟掌柜直率地指点:“上明月楼吃饭的,多是男客,这大热天的,陪酒的歌妓们也少了些,吾等男子,豉油芥辣酒糟的皆喜,独独不要吃酸酸甜甜的,一股子蜜饯味儿、姨娘气,还不下酒。你呀,少做些杏渍的,真要做了,也卖给女子们当零嘴吃去。”
    姚欢听了连连点头:“多谢孟伯伯指点,俺可真是门外汉,自己爱吃杏渍的,未想到男子的口味和女子大相径庭。”
    “客气,客气,万事开头难,俺当年刚开始在食肆里做学徒时,连山药和芋头,都分不清咧。”
    孟掌柜说到这里,忽地想起一事,压低了嗓子与姚欢道:“对了,请大姐儿回去说与沈二嫂知,东家已经查清楚了,蕈子里混了见手青,是再不会发生的误会。让沈二嫂放心,东家与俺连北边的菜市都去瞧了,都是好好的白蕈子。”
    姚欢面上应着,心里却反倒打了一个格楞。明月楼的人显然有些话不方便再和外人说,但这见手青出现得也实在太蹊跷了。
    卖鸡脚的另一个阵地上,战绩却不太理想。
    姚欢和美团推着小车回到姨母的饭铺前,将剩下的一半鸡脚摆开码好后,正是汴河两岸开始热闹起来的时辰。
    沈馥之在里头收拾猪下水,每忙活一阵,就出来看几眼外甥女和她的小摊车。
    姚欢站在“日啖鸡脚三两斤,世间何须扬州鹤”的招牌下,倒是不大有从前在闺中时的生涩,而是拿竹签子戳着一块软糯糯的脱骨鸡脚,招呼着进店吃猪下水的食客们尝尝。
    “滋味不错,只是没油水咧。俺们还要去赶工,吃饱了,回把气力才是顶要紧的。姚大娘子,你这小食,还是卖给那些游河的官人娘子罢。”
    贩夫走卒们一脸憨厚地回复姚欢。
    事到如今,沈馥之已经十二分相信外甥女是铁了心要入饭食行当。
    她于是走到姚欢身边,摇着蒲扇安慰道:“现下天热,这个时辰游客稀少,邻里懒得出门,纤工力夫们又没得闲心吃你这小食,今天卖不掉,就送给左右的脚店伙计们吃,做个人情。明日的那些,要不都送去明月楼。”
    姚欢回身捧起桌上的水碗,咕嘟嘟饮了一大口,嘴角一弯,柔声细气但态度坚决地对沈馥之道:“姨母,我推车去周围坊巷吧,有婆婆姑嫂小娘子经过的,我且和她们吆喝吆喝。”
    沈馥之知道姚欢如今主意大,也不拦她,招呼阿四找个干净轻便的箧筐,装了一壶杏皮水、四个咸齑肉末馒头,递给美团:“照应好欢姐儿,她身子骨嫩,提防她中暑。”
    姚欢和美团,主仆二人推着小车,捡路边的浓阴处走,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擦肩而过的行人,或者坐在门口乘凉的闲人,扭头打量一番这食车,或直愣愣地向这车子行注目礼,未免好奇议论。
    “都说富、贵都抗不过三代呐,这不知又是开封城哪家没落了,长得这般体面的小妇人,出来贩浆卖饼。”
    “不是卖桨水饼子,人家招牌写着呐,日啖鸡脚三两斤。”
    “卖鸡脚?鸡脚谁要吃来。“
    “哎兄台你看那字,像大家手笔。“
    “有何怪哉,吾那日在东大街吃酒,店家蒙酒坛子的帛布上,好大一片字,你们猜谁写的?苏学士苏公!世态炎凉,人一被贬,从前送出去的墨宝,好些都被扔了出来,教市井商肆捡了去。“
    姚欢和美团此前去明月楼走了几天车,就像那些江湖汉子走了几趟镖,已习惯了周遭议论,泰然处之。
    推着推着,美团伸脖子一望,忽地指着一片由几棵巨大杨柳树拱卫的空地,建议道:“欢姐儿,咱们去彼处试试。”
    “那是何处?”
    “儿郎们蹴鞠的地方。那边树荫浓密,儿郎们蹴鞠的劲头又大,三伏天都不消停,踢球看球的都不少人,二嫂说了,人气就是财气。人多的地方,你就算卖坨狗屎,都有人抢。”
    噗
    姚欢正喝着杏皮水,听了美团的比喻,一口杏皮水喷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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