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欢愕然中又掺了三分激动,都没意识到曾纬对她的称呼已从“姚娘子”改成了“欢姐儿”
姚欢盯着高俅,险些脱口而出:“你认识林冲嘛?哈哈哈哈。”
但她马上在心中啐了自己几口。
穿越到真实的北宋时代来,不要尽想着对这些古人说冷笑话。
历史上哪有林冲这个人。就算在水浒传里,林冲闪亮登场的时候,高俅也都快五十了。
只是,姚欢自穿越来后,曾布、章惇、苏迨、李格非这些同时代住在开封城的大咖,她即使阴错阳差地已经接近他们圈子的边缘,也仍是只闻其名、未见过真人的面。
今日这高俅,她可是实实在在看到活人了呀!
讲道理,撇开施耐庵这个元朝家一味打造的墨墨黑的人设,史料记载里的高俅,还是相当可圈可点的大人物。
先后能在苏轼、王诜、赵佶身边当差,性格与能力,岂会没有过人之处?
只从水浒传里学历史的同志们,往往对高俅的主要印象是,他有亨利大帝般的球技,以及他将大宋禁军弄得乌烟瘴气。
可实际上,就算高俅在正史上留下的名声也不咋滴,史家依然另留了笔墨,尽量公平地评价他长于书法,诗词功底好,有武艺,做过出访辽国的外交使者,还在著名边将刘仲武与西夏、吐蕃等国的拉锯中建立过战功。
姚欢定定地看着眼前还是个小人物的高俅,身为后世之人的思绪翻飞激荡。
这真是一个穿越者无以言表的复杂体验!
她从这张年轻的面孔上,仿佛能见到他在接下来的二三十年中青云直上、数度建节,也见到他越来越贪婪无耻、沉浸于权力的深渊、一味揣摩圣意、对于大宋禁军的军纪废弛熟视无睹。
这种短暂的上帝视角,又令姚欢再度对曾纬感到好奇。
为什么,为什么当下看来堪称完美二代、也应当有好前程的曾四郎,在后世的史料中是个空白?
他老爹,曾布,可是会一直得势到徽宗朝的啊。距离曾布被蔡京斗垮起码还有十年,如今才二十三四岁的曾纬,难道会在接下来的十年内毫无建树?
且说那高俅,略略垂首,向姚欢作个揖,再抬起眼睛时,发现姚欢带着分明有几分古怪的神色看着自己,不免感到诧异。
但他是何等机灵的人,这半年来又常奉驸马之命、有意陪曾纬踢球喝酒,知晓不少曾府中可以有限公开的风波轶闻。
他方才一听曾纬提到“姚”字,立刻明白,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便是那曾以寻死闹得曾府很抹不开面子、后又教曾家长子收作义女的西军家眷
高俅于是谦卑而谨慎地探问道:“姚娘子,莫非从前见过小的?”
“欢姐儿,欢姐儿,你怎了?”
曾纬也发现姚欢的眼神有些发愣。
姚欢终于惊醒过来,只好拿出万年解围梗来应付:“俺失礼了,高郎君见谅则个。俺是瞧着高郎君英气勃勃,好像俺在秦州时见过的军中儿郎。”
“哦,如此。嗬,嗬嗬,“高俅闻言,爽朗大笑道,”姚娘子此话听着真舒坦,自打七八岁上,阿爷给俺寻了个厢军老卒教授武艺起,俺就有参军报国之志呐。“
曾纬听了这番对话,却蓦地起了一阵不痛快。
他想起姚欢在汴河边触株殉情的缘由。
唔,她心中属意的男子,只有军旅儿郎么?
那日在府中,恪儿要置她于死地,我手忙脚乱地爬下树去救她,那模样,想必笨拙如熊,与她见过的那些身姿矫健的军士们,不可同日而语吧?
第四十五章 高俅的主意(上)
未几,球场上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年轻儿郎,分别穿着青色和玄色的短衫儿,应是类似区分敌我的队服。
姚欢是第一次看到宋朝的蹴鞠。
只见两队分别有七人,一人守球门,六人进攻或防守。与现代足球最大的不同是,两边的球门,并非落地网门,而是用两根主杆分开十步左右,凌空绷起一张网,网的中间还有一个大洞。
比赛开始后,两队球员拼抢、传球、配合、防人的章法,其实与后世的足球比赛,起码在姚欢这样的外行瞧来,有异曲同工之妙。
甚至比后世的足球技法更考验脚上功夫。
因为在这大宋蹴鞠里,革球必须被踢得穿过横网中间那个大洞,破门的这一方才记一分。
有数次,眼看曾纬已过了几个玄衫对手,到了网前,凌空一脚,惜乎失些准头,革球未能飞入网洞里。
姚欢看得乍舌乖乖,这哪是足球,这明明是集篮球、排球、高尔夫于一体的脚部杂技哪。
而球场里头,高俅有意给曾纬喂了几次球,让他好出出风头,却发现,曾纬今日,不在状态,数次起脚抽射时,都嫌草率了,所以屡屡踢不中网洞。
踢球就像打,眼睛到了,心若未到,旗开得胜便是痴心妄想。
而球友之间,又自有默契,不必出言商量,即可转换配合的方案。
打了两炷香,曾纬再次拿球过人后,忽地又回传给高俅时,高俅便明白,曾四郎主动放弃了领军人物的角色,命他“高鹞子”大显伸手了。
于是,“高鹞子”如蜂蝶穿花般,灵巧地左闪右突,将玄衫的对手甩在身后,单刀直面对方门将,眼见着铁塔似的门将扑了上来,高鹞子竟把拿革球,用脚面往自己头上一勾,继而身体向前一矮,下腰伏臀,将自己顷刻间拗成一张反弓模样,双腿并拢朝后弹起,如投石车一般,将正在空中滴溜溜转的革球,分毫不差地踢入网门中央的大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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