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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李夫人却是知晓胭脂已嫁人的底细的,她又是个心善的女主人,唤来胭脂一问,方知她应是难得与自己男人相聚两日,久别胜新婚,自要鱼水一番,不想就有了身子。
    李夫人最不喜石青这般人前假充厚道、背后乱捅刀子的刁婢。
    李夫人还未计较怎生安置胭脂,倒先寻了个岔子,想将石青先轰出府去。
    小人岂是这般好打发的?这个时代,已不是汉唐时那样,主人并不能随意打杀婢女,石青干脆破罐子破摔,当即闹将起来,叫嚷驸马府风气不正。王诜问明情由,颇为厌烦恼怒,怪李夫人滥做善人、又治不住恶人。
    一番风波后,胭脂便与石青一样,被赶了出来。
    章惇的庵酒店,自是不能由着护院的家眷住进来,开封米贵、屋贵、什么都贵。胭脂眼见着只能大着肚子、冒着寒风回老家生产,不想她男人王犁刀这头,却得了运道。
    那日,王犁刀难得不当值,因想着胭脂如花似玉般的好人儿,年轻轻地跟了自己,却是一天比一天吃的苦更多。他一时心中烦闷,夜里出来吃了两角子酒,走在汴河边时,恰见一个男子摇摇晃晃,扶桥未稳,落入河中去。
    王犁刀仗义出手,将那人救起,方知他是开封县县令,来开封府述职,因与同僚喝得畅快了些,醉过了头,竟是险些失足丢了性命。
    “县爷是大善人,知晓了俺的困窘日子,又见俺有三分力气七分武功,便让我辞了庵酒店的工,带上胭脂,来县里谋了个差事,领着乡人们整饬公田,驱赶各样野兽,莫让这些系公田产,真如御史们上书所奏那般,成了荒草丛生、禽兽出没之地。”
    姚欢听王犁刀简略地说了原委,由衷地欢喜道:“可真好,犁刀兄弟,你瞧,天无绝人之路,这开封城,不光出贵米、贵屋,还出贵人,教你遇上了。”
    她因想着,章惇与曾布已公开闹翻,有些疑问也不必避着曾纬,遂又好奇地出言:“云山小院的姜太公肯与你解了契约?”
    王犁刀点头,正要细细叙来,却见姚娘子身边那贵公子,撩下了风袍的帽子,一双凤目盯住了他。
    王犁刀一惊。
    刘锡在云山小院杀人那次,曾纬跟着曾布来与章惇谈判过,王犁刀隐约记得这张面孔。
    他立时就煞住话头,先向曾纬深深一揖,却不敢开口称呼。
    曾纬确实不悦。
    他不喜听到姚欢一口一个“犁刀兄弟”
    她是他的爱侣,是要入南丰曾氏的女眷,怎地又露出了她市井小商妇那见人三分笑的习惯来。何况,眼前这壮汉,谁晓得他话里几句真,几句假。
    一旁的高俅,实也惴惴。
    他今日出来给曾家四公子做马夫,对遂宁郡王赵佶说的由头是,来看看金明池外的郊野可能冬猎,故而方才在野市里寻了个壮汉,买下他与同伴们的猎物,装来车中。
    高俅虽曾服侍王诜,却哪里知道,眼前这叫犁刀的汉子,竟是胭脂的男人。他更不知,姚欢也是与王犁刀相熟的。
    高俅如今做了赵佶的红人,对朝中各方势力,倒是一清二楚。
    他听王犁刀与姚欢一番对话,几个来回间就咂出了其中的关系。
    开封府下辖开封、祥符二县。
    开封府的府尹林希,乃是新党章惇一派的,而系官田产大量抛荒之事,皆是元祐旧党的残余势力在向官家告刁。因此,开封县县令的上司林希,将章惇名下产业里的某个护院,调拨来开封县干苦力,无甚奇怪。
    既然这壮汉说来仍是章惇和林希的人,曾布的儿子又怎会热络待见呢。
    果然,曾纬淡淡向王犁刀点点头,忽又笑容闪过,作了和煦之色道:“这位郎君,日已西斜,吾等还要驾车回城,若要叙旧,不如改日?”
    王犁刀也不是个憨傻蠢愣的,忙道:“是,是,不好耽误官人和娘子,俺将这些兔子麂子扛上车子,就告辞。”
    ……
    回程的马车上,曾纬恢复了柔情蜜意。
    “倦么?”
    他一边问,一边执起姚欢的手,放于风袍里焐着。
    “不倦。”
    “喜欢今日的雪景?”
    “嗯。”
    “待到了青江坊,让高俅多拿两只野兔给姨母。”
    “嗯。”
    “后头一旬,父亲或常要考较我的省试准备得如何,我须走读国子学,恐怕来寻你的次数要少了去。”
    “哦。”
    曾纬眉梢一挑,佯作恼了:“我说了这阵子话,你不是嗯就是哦,怎么,游山玩水一番,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兔子肉也涮与你吃了,你便又冷冰冰地待我来?”
    姚欢无语道:“我哪里冷冰冰了,我只是嘴笨,不像你满肚子艳词小令。吾二人中,有一个会说情话,不就够了。”
    曾纬撇嘴笑了,又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却亦再无逾矩之举,只由她安静地偎在肩头。
    姚欢似在闭目养神,实则思绪比马车的轱辘,转得还欢。
    她穿越带来的唯一金手指——那些小龙虾以及它们的第一代幼虾,已经进入冬眠。这还亏得邵清提醒她,蛤蜊是要在泥摊下冬眠的,这鳌虾可不能就任由其卧在院里的鱼池中、瓦砾下。姚欢于是和汝舟去挖了好些河泥来,堆满半个鱼池,又在饲料里多加了几次猪肠上或猪腰子上剥下的油膜,果然小龙虾们大约摄入了充足的蛋白质,开始打泥洞,钻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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