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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阿四眯着眼睛道。
    他近旁,站着个不到三十的妇人,面容妩媚,但神态气质流露着鄙俗。
    “阿四,你得谢我,要不是我偷偷地去富贵人家放火,教你们这些禁军能救火讨赏钱,你怎会见到有趣之事?”
    张阿四道:“我和兄弟们将你从逍遥洞里赎出来,这大的恩情,你怎么不谢我?”
    妇人默了默,又道:“你且去打听仔细了,若那丫头真的又被曾家欺负过,我好歹是她母亲,大可上门要个说法。若没被欺负,是不是,有其他的生财之道?待弄到钱,赁了新屋,就能将汝舟接回来。”
    张阿四睨着她:“那我呢?”
    妇人道:“你搬来同住。”
    第259章 同“情”人
    尚未立冬,泾原路和环庆路之间的大山,已迎来了初雪。
    积雪令大军归乡的节奏缓了下来。
    好在粮草尚够,慢些便慢些,对营中的老弱和伤员,反倒利于修养。
    刘阿豹的肚子,愈合得不错,说话的中气,眼见着就足了起来。
    他靠在帐门口晒了会太阳,抚摸着邵清每隔三日就帮他换一次清洁桑皮布条的肚子,扭头看看那救了自己一命的夏人。
    “马庆,你怎地一路来,都像邵先生的影子似的,行军粘着他,驻扎时也不出他的帐篷?”
    “我不敢。”
    马庆淡淡道。他的目光,越过刘阿豹,投向帐外。
    洒满阳光的雪地上,宋军军卒在蹴鞠。
    破烂的革球常常陷在雪坑里,但年轻汉子们玩得不亦乐乎。
    刘阿豹道:“喔,你是怕,你一个夏人俘虏凑过去,会挨揍?莫怕,我带着你。去不?”
    马庆摇摇头:“很多时候,你并不知道,你身边的人,他们究竟是怎样的人。”
    刘阿豹听这话绕口,又见他神色怪怪的,只道他在夏军中也常被欺负,所以若不是遇到急情,只怕一辈子都这副兔子趴窝的模样。
    刘阿豹决定换个轻松的话题。
    “马庆,你有媳妇不?”
    “有。”
    “在西夏?”
    “嗯,在老家。”
    “哎,马庆,”刘阿豹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女人,女人是什么滋味?”
    马庆偏了偏目光,看向刘阿豹。
    他那满脸的坑洼疤痕,蓦地好像舒展开来,变得,变得不那么丑陋骇人了。
    “女子,很好,很美。若她恰又是你心上人,她就比清冽的山泉还好,比雪山的日出还美。”
    马庆平静道。
    刘阿豹扑哧一声笑了。
    “马庆,你个军汉,看不出来,竟像邵先生一般,也会文邹邹地说话咧。怪不得,你满脸的疤,还有婆娘愿意跟你。”
    马庆垂下眼帘。
    “阿豹,脸上的伤,肩头的伤,肚子的伤,终究会不疼的。只有心上的伤,一直……”
    马庆的话止住了,他看到邵清背着一只大竹筐,往帐门这边走来。
    山顶阳光充裕,每逢白日扎营休整,邵清定要去晒草药和白桑皮。
    邵清进到帐中,觑到马庆的面色。
    邵清有种奇怪的观感,这张丑脸的主人,似乎刚从一个美梦中醒来。他想掩饰自己对于梦境的贪婪回忆,但他的眼中,分明残留着欣悦与思念的痕迹。
    马庆很快地低下头去。
    这些时日,他一直避免与邵清有太多的目光碰触。
    这个文质彬彬、话也不多的军中医官,对自己,的确像对宋军伤兵一样照料周至,不仅换药勤快,还会熬些内服汤剂让病患喝下去。
    但不知为何,马庆总觉得,邵郎中看向自己的目光,在和气温煦之下,带着一点点参研的意味。
    那并非来自医家对病人外表“望闻问切”的诊察,而是,似乎在读他的思想,他的心。
    邵清背上的竹筐中,发出“当啷”的声响,金属碰撞之音。
    刘阿豹一个激灵,起身去看。原来邵郎中背回来的,并非草药桑皮。
    “我的弩!”
    他惊喜道。
    邵清将筐子卸下,向刘阿豹道:“我路过辎重那边,都是可以回庆州好好修的东西,但彼等运得不怎么上心,也不晓得像我的药材这样,一袋袋分好。你这架弩,我送去时明明用麻袋扎了的,今日一瞧,麻袋已破了好几处。我怕物件散了缺了,干脆讨了回来,你到庆州后自己送去军械所吧。”
    刘阿豹道:“那群猢狲,没有难为先生吧?”
    邵清笑道:“那倒不曾,好声好气地商量,他们为何要为难我?只是还有旁的坏弩,他们提醒我,莫找错了。我说,阿豹的弩,错不了,上头刻着个‘欢’字。”
    刘阿豹一边连连称是,一边从弩机纷乱的尸骸里翻捡出几节断了的弩柄,找到刻字的那一节。
    他一时兴起,朝同样盯着一地残弩构件的马庆道:“你看,就是这个字。对了,你会说汉话,你还认识汉字不?”
    马庆盯着那个字,摇摇头。
    刘阿豹“嘿嘿”一声,道:“我也不识字。我连我名字里头的豹字,都不晓得咋个写咧,还是邵先生教我的。回头到了庆州,左右弩柄是要换了新的柘木,我就刻个豹字,多么威武,不像这个欢字,娘里娘气。”
    邵清的目光,迅速下沉,沉向马庆搭在身侧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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