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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欢几乎是求他:“指挥大官人,眼下挨着腊月,流民们露宿在野地里,要冻死人的。”
    姓陆的一指郑县丞:“他不是本县的父母官么,瞧他着急的样儿,想来爱民如子,你找他去。”
    姚欢手足无措地捏着金锭子,回头看郑修。
    郑修也觉得窝火极了。
    但他毕竟是个为官十几年的老江湖,熟悉狐假虎威者的套路,于一旁观察时,看出了些门道。
    他上前来,望着陆指挥大摇大摆走远的背影,对姚欢道:“姚娘子近来,可是在京中得罪过殿前司的长官?”
    姚欢摇头。
    郑修道:“今日这军头,气势汹汹,却不愿和知县照面,而要我派人将你寻来,说明并非是我们县里得罪了人。”
    姚欢明白。
    想来,知县必也怀疑是她姚欢招惹了殿前司的大人物,所以明哲保身,不愿出面转圜,也不给郑修带县乡的团练兵来。
    她看了看天色,又道:“先请县丞安置这些被占了屋子的流民吧,附近可有祠堂?”
    郑修道:“有个道观,我与犁刀带大伙儿去那里过夜。”
    “好,我就在犁刀和胭脂家住一宿,明日一早便回城中想办法。”
    傍晚时分,姚欢随着王犁刀,一身疲惫地来到他与胭脂的茅庐。
    胭脂忙给她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黄雀肉饽饦片子。
    王犁刀安抚她:“姚娘子你先莫急,所幸立冬前,我们照着你的吩咐,捞出壮实的鳌虾,送到地窖里育种。这帮军汉就算明日一天就填了三十亩地,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姚欢叹气:“可是,这般鱼肉百姓连官契都可以不顾的,还让人怎么敢租新的公田呢?”
    胭脂做的黄雀饽饦,就像后世的老鸭汤面条,或者大盘鸡面片一般,浓香扑鼻。姚欢却只捧着碗,盯着里头的油花儿看。
    谁要整她?
    赵煦?
    不会吧,虽然姓陆的军头扯出金明池演武的幌子,但赵煦毕竟是堂堂天子,当初被拒后动怒的表现,也止于“顺手”赏她个牌坊,这都过去小半年了,怎又突然发难?况且,他已同意孟皇后将福庆许给郑修做儿媳,他如果要整她姚欢,动她城里的场子即可,何必牵扯到郑修的地盘上来。
    那么,是曾纬?
    姚欢正沉思间,院外一阵马蹄响,随即有人拍门。
    “此处可是王犁刀家?”
    第269章 欢儿我来了
    曾纬疾步闯进院子。
    绿色官服,乌纱横翅帽,皂革官靴,显见得从御史台下值后,行头都没换。
    冬月里,身上也未见风袍,寒凉夜气仿佛将他从头到脚浸透了,冻得他那张五官英挺的面孔,倒越发显出唇红颊白眉目修俊的出尘之意。
    “曾,曾公子!”
    胭脂惊诧唤道。
    又招呼自家男人:“犁刀,这是曾枢相家的公子,你快将官人的马牵去喂料。”
    她早先还在驸马王诜府里做婢女时,于西园雅集上见过曾纬。
    王犁刀霎时也明白过来。
    这就是刘锡设计在云山小院杀了赵延后,跟着曾布一同来与章相公议事的,曾家小儿子嘛。
    王犁刀看着粗憨朴实,脑瓜子其实转得贼快。
    他很快想起,自己那回在开封县给高俅装猎物时,也见过曾纬陪着姚娘子。
    他飞速地觑了几眼曾姚二人,但见男子满眼关切,女子的目光则微有躲闪。
    王犁刀大兄弟,又不是没经过男女之事的生瓜蛋子,心里便多少往那最合情理的路子上,去猜测了。
    若只是姚娘子认的干亲叔叔,哪至于如此急急切切又不避嫌地连夜赶来?
    不等他琢磨怎生接洽,那一头,曾纬已大大方方道:“欢儿,我今日午后去竹林街寻你,师师姑娘说你遇上大麻烦,我怕你吃亏,岂能不来看看?”
    又转向王犁刀,带了几丝恰到好处的平易温煦口吻,道:“你果然名气响当当,我随意寻了位乡间老丈问,他就指点我到此处。”
    王犁刀哪里晓得姚欢与曾纬间的风波变化,忙热络招呼着:“吾等田舍人家,用不起炭盆,眼下都是在灶间熬到吹灯再去歇息。官人一路受冻了,快来灶边暖着。”
    言罢,一面往院里去栓曾纬的马,一面吩咐胭脂赶紧再做碗热饽饦。
    曾纬微笑还礼,步到简陋的饭几前,在姚欢对面坐下。
    他等待片刻,没等来女子主动开腔,似也不觉尴尬,只侧过身去,摊开双掌,对着火灶烘烤,又揉揉搓搓,喃喃道:“此地,确实比城中冷多了。”
    姚欢将雀肉饽饦汤碗推了推,淡然道:“你吃吧,我没动过。”
    曾纬转过头盯着她,嗓音益发低柔:“吃不下么?”
    姚欢不语。
    曾纬道:“师师姑娘说,是有禁军来毁田?”
    姚欢“嗯”了一声。
    恰好王犁刀拴马喂料后,转回灶间来,接过话茬道:“回官人,带人来闹的是个指挥使,打着明年三月金明池演武的名头,说是殿前司看中姚娘子租的这片官田,要演练骑步军的阵营。”
    曾纬愠怒:“胡言!金明池演武都是战船与水军,何时用到骑步兵士了。如此拙劣的借口!”
    王犁刀叹气:“官人说得对着哩,郑县丞也这般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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