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本人,还是照常和於菟进宫去拜见太后郑氏。
於菟现在月份大了,但是向太后请安却从来没有懈怠过,郑太后怜惜她,特地吩咐她这次之后便不必再来请安,安心把孩子生下来,养好身子,之后再带着孩子来请安才好。
李安然扶着妹妹辞别太后,出了慈宁宫们,却伸手拽了一下李安然的袖子:“我来的时候,瞧见有几个御史往阿耶那边去了……”
李安然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阿姊,我们去看看吧,若是阿耶又发起火来……”於菟牵着李安然的袖子,轻轻摇晃着,“阿姊……”
李安然思考片刻,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崔子竹在里头吗?”
於菟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那几个身影,摇了摇头:“应该不在里头。”自从崔肃执掌御史台,御史台的御史们一个个腰杆子都硬了起来,不管有事没事,上至皇帝,下至群臣,无所不参,无所不骂。
皇帝头疼的很。
李安然道:“那你自己去吧,子竹不在里面,阿耶发不了太大的火。”
她拍了拍於菟的胳膊:“只是你自己要注意些,不能火冒上来便不管不顾,你肚子里还揣着个小的呢。”
於菟双手交叠,点了点头:“我知分寸。”
于是身边的侍女们便扶着於菟往皇帝小憩的书阁而去。
当她到的时候,正好听见几个御史在下面跪坐着,口口声声道:“大公主尚未出阁,便收留外男在府,实在于礼不合,难以为天下女子表率……”
皇帝听得烦,刚想开口,却听“哗啦”一声,珠帘响动——这段时日天气渐热,书阁的门上原本的帘毡换成了给人以清爽之感的珠帘,一推之下金玉琳琅,平白生出一股子杀伐气。
众御史眼睛还未曾看清是谁,耳朵便先听到一声怒喝:“贱獠尔敢!”
却见二公主挺着肚子一掀帘子,直指着那为首的御史喝道:“区区御史,何敢大放厥词!我长姐上能安君心,下能恤百姓。平西凉,灭东胡,痛击扶风,哪一样不是我大姐姐的功绩?邑封威海,长姐本可自取税收,她却尽数上交国库,你们做得到吗?长姐莫说做天下女子表率,作尔等表率也够了!”
“我大姐姐不过是二十有六未曾出降,便招来尔等满肠灌醋的酸吏参她不止,洨河水患不见尔等捐财捐物,管起天家事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嗓门响亮!”
坐在书案后面的李家老父亲:……
噗嗤。
跟着於菟的两个宫人慌得连忙一左一右扶住於菟:“殿下不要动气,殿下万万不可动气。”
他连忙从书案后面转出来,无视了御史们或青或白的脸色,於菟刚想肃拜行礼,被他一把扶住:“於菟儿,你怎么来了?你这怀着身孕呢,怎么能动气?”
於菟拭泪道:“孩儿今日本是进宫来请安的,谁知道刚来就听见这般酸儒攻讦我大姐姐,孩儿一时气不过……”
“唉,”皇帝露出责怪的神情,“御史们也是关心你姐姐的终身大事,不好责怪他们做酸儒的……”
虽然御史以直言进谏为荣,但是断没有一群大老爷们和一个孕妇吵架的道理,若是说话的是皇帝,他们还能扯着嗓子争辩几句。
而对面是个孕妇,那不行,那说出去他们老脸不要了。
结果自然是皇帝借口招御医给二公主诊脉,把御史们都赶走了。
至于被御史们参了一本的本人,此刻正趴在窗户上,歪着脑袋,两个眼睛弯得和月牙似的——看着坐在窗前的人。
崔肃被她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大殿下来御史台,不知有何赐教?”
“你告诉於菟的?”李安然笑道。
对方整理实录的笔略略一顿,在书卷上留下了一个小墨点:“殿下何以见得。”
“御史去书阁上奏,走的是纯直门,於菟跟祖母请安,走的是侧门,中间隔着宫墙呢,她哪里看得到。”
崔肃道:“虽然是个阿阇梨,但到底是外男,殿下留在府中确实不成体统。”
李安然笑了:“是吗?我倒是觉得还好,我府中那么多人呢,上上下下这么多双眼睛,怎么就不成体统了?”
崔肃:……
他皱了皱眉头:“殿下自己有分寸,就不用子竹再做提醒了吧?”
“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你是崔家长子,你弟弟孩子都有两了。你还是个独身。”李安然不趴在窗台上了,站直了身子靠在窗扉边上,调侃崔肃道。
“大殿下皇家长女,你妹妹孩子都两个了,自己不也未曾出降。”崔肃立刻反唇相讥。
李安然:……
崔肃:……
沉默半晌,李安然自己先“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行了,我俩别相互戳对方肋骨了。”
崔肃是大周开科取士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年仅一十八便以一篇《政论》稳居那一届殿试榜首,之后便自请外放到边关做官,和他弟弟一样是个怪胎。
若要再深一步说……他还是李安然青梅竹马的发小。
崔肃憋了一会,最终还是道:“殿下,那阿阇梨到底不适合留在宁王府,若是殿下实在留他有用,不想放他去寺庙之中挂单,臣可以代为照顾。”
李安然摆了摆手:“用不着。我还得试试他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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