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少后悔一件什么事情。
即使真的后悔了,也不会说出来。
——曾有宝珠落在我手中,我将它安置于宝塔顶端,令他光耀万物。
如今想要取回来,镶嵌在自己的发冠上私藏,却也不能了。
爱惜宝珠,是情。
想要私藏,是欲。
最终放弃,是理。
李安然拽了拽毛毯,用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埋进了美人榻里。
荣枯去报恩寺走了大半个月,皇帝又给他赐下了“师号”和紫袍,这本是应该高兴的事情。
只是……她却第一次发现,想要将自己的欲望和情理彻底摆平,竟然是这样一件的困难又需要毅力的事情。
她不是没有毅力。
她只是……有点想他做的点心了。
第67章 行行行,喜怒无常说的就是你。……
李昌坐在书案后面, 看着手中写在布帛上恭谨装裱起来的“国书”,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鸿胪寺那边把人安置下来了?”
章松寿上前道:“已经安置好了。”
李昌把手中这份措辞可以用“谦卑”二字来形容的国书放在了书案上:“不见。”
章松寿的眼神微闪:“这……不太好吧,听说这位象雄新王赫也哲, 前不久才刚刚平定了象雄诸多部落的内乱,将象雄由分化和, 也可以说是一位雄主了。”
李昌道:“象雄贫瘠苦寒, 朕不愿意将女儿嫁过去。”他摆了摆手道, “觐见朝贡也就罢了,求亲倒也大可不必,你让鸿胪寺卿安置招待他们一番, 再赐些土特产给他们,送他们回象雄便是。”
章松寿道:“陛下,也不一定要将真公主嫁过去,在朝中选一位宗室女,封为公主嫁过去也便是了。”
皇帝道:“这事容后再议。”
之后便不容章松寿反驳,将他请出了书房。
章松寿百思不得其解,照理来说,在他心里,李昌是个冷酷又精于算计的君主, 象雄送来国书,以觐见纳贡, 求取公主的名义送上国书,这本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要知道, 若是将公主嫁了过去, 那么大周名义上就是象雄的岳父,若是有机会生下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就是背靠着大周, 象雄下一任王储的有力竞争者。
皇帝怎么会用“象雄苦寒,不舍得女儿嫁过去”这种拙劣的理由拒绝呢?
章松寿带着疑惑走出了书房,李昌却低头摆弄起了手上的象雄国书,象雄新王赫也哲来求大周公主,自然是因为他刚刚收服各部,国内尚且不稳,急需和大周保持一个和平交往的关系,甚至不惜流露出想要当自己“女婿”的急切而谦卑的“恭敬”。
象雄和大周之间并不是直接接壤,在两个国家之间还跟夹心毕罗一样夹着个已经被李安然揍得没了脾气的吐谷浑。
吐谷浑被李安然揍得没了脾气,更是在盐铁一项上被大周卡得死死的,只能往西去骚扰尚未归附大周的西域小国,以及和他们一衣带水的象雄。
赫也哲刚刚统一象雄,国家内部尚且不稳,吐谷浑又频繁骚扰,自然会想到要接着大周的威势,暂且镇压住象雄内外的势力。
还有什么比求娶一个大周的公主,更能表达自己对于大周的亲近之意呢?
赫也哲确实是这样想的。
所以才有了象雄使团绕过吐谷浑,从西域进入大周,觐见李昌的事情。
然而李昌也不打算这么快就回复他们。
有些事情,纵使一拍即合,也得先晾着,把对方晾到口干舌燥、心慌意乱,才是最佳的出手时机。
多吉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又一次踏足大周的土地,这一次他是跟着使团一起来到大周的,使团的使者们都被安置在了鸿胪寺,而他作为僧人,行动起来实际上比使团的官员们更有自由。
他当初从大周回到象雄之后,第一时间就向象雄新王赫也哲报告了自己在大周看到的一切,只是出于自己作为僧人的立场,他将辩法会真正的目的隐去,反而大肆跟赫也哲吹捧起了荣枯的学识和擅辩。
象雄在赫也哲父王这一代,萨满巫师便靠着巫术大肆聚敛财富,甚至把持宫廷,为了把王权从这些萨满巫师手中夺回来,赫也哲的父王特地从西域、古佛国请来了一批高僧在象雄传播佛教。
传着传着,他自己也就信了,甚至还给赫也哲娶了一位来自古佛国的公主做妻子。
后来这位正妻在萨满巫师以及僧人的冲突之中被毒死,赫也哲现在也就是丧了正妻的鳏夫了。
他原本就艳羡大周的富有繁华,现在听多吉这么一吹捧,又因为急需要一个有实力的岳丈在背后撑腰,便登时决定要娶一位大周的公主。
多吉见他有和大周联姻的打算,便道:“大周有一位二十六岁的公主,是狮子之相,她因为年长在大周没有寻到夫婿,大王为什么不试试求娶这位公主呢?”
赫也哲能一统象雄各部,自然也不是个蠢货,他摇摇头道:“现在大周强盛,而象雄弱小,我向大周皇帝祈求下嫁一位公主,对方尚且不一定能同意,更何况是指名一位公主嫁给我呢?”
他自然知道多吉指的“二十六岁的公主”是谁。
祁连弘忽李安然——大周赤旗玄甲军的大将军,这样的女子对方就算肯嫁,他也不敢娶。
怕不是刚刚新婚不到三天,他的脑袋就要被挂在军旗上看着自己的“王后”带着千军万马把象雄变成大周的牧草场了——就跟现在的东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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