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边上的侍卫挥了一下手,对方便端上来一个盘子,等到将上头的粗布揭开,李安然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南珠贝,边上还躺着一把匕首。
文承翰撩起袖子,拿起匕首,两三下便切开了这个南珠贝,从里头取出了几颗虽然小,却晶亮、浑圆的南珠来。
李安然道:“这是……?”聪慧如她,却一时间难以理解文承翰这么做的理由。
这两颗珠子虽然小,成色却很不错,关键在于圆整度甚是罕见,倒也算是南珠中的上品了。
“这几颗珠子,是海边的采珠女、珠户‘种’在这南珠贝中的,虽然只成活了两枚南珠贝,却是一线难得的希望。”
他脸上挂着意气风发的笑容,说着让人心潮澎湃的话。
“世人将这南珠、珍珠当做是上天的恩赐,殊不知此物也可如粮食一般种下、收获,岂不是印证人定胜天的道理吗!”
他生的并不多么出彩,只是说这话的时候,两个眼睛亮晶晶的,格外讨人喜欢。
李安然……李安然的思绪已经飞到天外去了。
若是这珍珠也能“种”,那可就好极了。
这东西向来是大食、贵霜,天竺这些盛产黄金、白银的外族趋之若鹜的“宝贝”,若是真能和粮食一样“种”出来,那可不是白花花的进账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
“文续之。”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能人。
“臣在。”文承翰交叠双手,对着李安然行了一礼。
“孤真是爱煞文卿也。”
文承翰:……
臣不是,臣没有,殿下自重啊。
旁听的崔肃:……又来了,她又来了。
西厢房之中正在念经的荣枯猛地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微跳的眼皮。
大约是……着凉了吧?
第78章 他终究,还是无法放下这业障。……
天京的三、四月, 百花竞相绽放,皇帝李昌虽然上了年纪了,但是有时候还是甩脱不掉年轻时俏皮爱玩的性格, 为了勤政和赏花两不误,干脆将奏章搬到了御花园的外园批。
大周皇宫的御花园分为内外两园, 内园是妃嫔、公主们闲着没事, 游园逗趣的场所, 外园则是皇帝会见外臣,举办私宴的地方。
一般来说,妃嫔和公主是不允许未经皇上同意, 私自前往外园的。诸多公主之中,只有李安然身份特殊,内外两园都不忌讳。
李昌歪斜在搬出来的罗汉榻上,一只手拿着奏章,一只手拿着朱笔圈圈画画,吕公公在边上伺候着,边上遥遥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对着皇帝行礼请安道:“见过父皇。”
皇帝放下手上的奏章,脸上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 伸手捻了捻自己的胡须道:“来来,栾雀, 在耶耶边上坐下。”
那两个伺候着的小太监连忙搬来圆凳,伺候三皇子在皇帝的罗汉榻边上坐下。
栾雀这段时间抽条得厉害, 大约是去年被派去监管江南石蜜坊, 跟着大卫相公走了不少地方,原本白净的嫩脸给晒黑了不少,反倒更多了一份少年英气了。
李昌坐起来, 伸手拍了拍栾雀的肩膀:“出去历练一年,长大了不少啊。”
栾雀有些不好意思:“多谢阿耶夸奖。”
和两个姐姐不一样,栾雀在长相上,比起皇帝李昌,可能更像是已经故去了的先皇后章氏,总体来说看上去更偏文弱一些,大概是因为看上去文弱,年纪又轻,身子又不像是太健壮的模样,皇帝对栾雀也多偏宠一些。
如今等到他封了王,要准备成家了,才骤然发现自己和先皇后这个最小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皇帝伸手,将手上的一本八百里加急的奏疏递给了栾雀:“看看你姐姐在威州干的好事。”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那翘起的嘴角,以及满脸的骄傲神色却怎么也抑制不住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栾雀低下头,一行一项地看起来,李安然平时写家书用的都是蔡公楷,上奏却难得中规中矩的用正楷,行文流畅,一笔喝成,更加上奏疏上写的内容,栾雀读着都有一种心口怦怦直跳的感觉。
“大姊姊这是……将威州的两个大世家都拿下了?”搜出这么多的甲胄,足够以谋逆大罪诛九族了,只是看奏疏的内容,姐姐似乎并没有这么做。
这时候,皇帝的声音适时想起,问道:“你要是你姐姐,搜出这么多甲胄,你会这么做?”
栾雀道:“大周律例,私藏甲胄等同谋逆,三副以上便是诛三族,抄没家产,流放边疆的大罪。”更何况,当时已经有三千赤旗军在外头驻守,这些世家的私兵,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和赤旗军抗衡吧?
李昌哼笑一声,手指轻轻点了点栾雀:“这就是你不如你姐姐的地方了。”他喝了一口手边上的雀舌茶,“虽然赤旗军镇守威州,但是江南世家岂止孙、方,收拾了一个威州,那小林州呢?纯州呢?岭南傅家呢?这些都是先帝时候留下的沉疴,难道在这太平年间,要叫赤旗军走遍岭南,一家一家查抄过去吗?”
“这……”栾雀脸上有些发烫,“请阿耶赐教。”
“你姐姐这一招,叫做敲山震虎,原本南方世家就看不起我等以北方世家军功夺天下,但是他们呢,又不得不承认,这天底下现在是我李家的拳头最硬,故而一个个都在观望着,你姐姐收归前朝甲胄,却能对这些私藏甲胄的人网开一面,这就叫‘怀柔’,是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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