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解释了为什么火会引到里正的身上。
李安然招手,翠巧连忙凑到她边上,小声道:“殿下,属下这就去查查是谁负责准备这神像的。”
李安然点点头,又叫来了文承翰:“你和崔肃要来这的事情,是什么时候决定的?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知道?”
文承翰道:“崔御史刚刚来威州的时候,我二人便商定了此事,因为我二人都身有官职,加上臣之前又遭遇过刺杀,便将自己要来的事情告知了明府,令他们当天多派遣武侯前来。但若要说谁知道,恐怕也不少。”
毕竟“酬龙王”是当地最大的庆典,文承翰早就已经说好了要来,如果因为遭遇刺杀而不前来,岂不像是怕了那些魑魅魍魉不成。
李安然道:“对面就是吃准了你这个死活不肯怂的臭脾气。”
她踱步到丰登岩上,此时长风猎猎,吹着她的巾帼、衣角也跟着一起飘扬:“既然陆路没人看到崔肃是怎么不见的,那就只有水路了。”
丰登岩是靠海悬岩,下面就是海,从上面是看不到下面埋伏了什么的,如果当时所有的金吾卫和武侯都将注意力放在灭火和维持百姓秩序上,自然也会无暇顾及这岩石下面藏了什么的。
到时候只要速度足够快,绑了崔肃,或者打晕了,或者药昏了,再用绳索把人放下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走。
作为猜想的印证,李安然确实在丰登岩上找到了一些绳索摩擦的痕迹:“这是威州一带海匪惯用的绑票本事,但是他们为什么会选上崔肃?”
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在文承翰强硬力主灭水匪的这档口,干掉文承翰自然是一个方法,但是大周到底不是积弱无能的王朝,会任由自己的朝廷命官被一干海匪拿捏、刺杀,死了一个文承翰,到时候只会引来朝廷对于海匪更加严厉的剿杀罢了。
但是,崔肃不一样。
崔肃是御史,是天京朝堂里的人,绑架了崔肃,可以让文承翰投鼠忌器,暂缓剿灭海匪的步伐,让海匪得以喘口气。
而且崔肃失踪的事情,哪怕换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珍惜仕途的人,都不会选择上报给朝廷……
“大胆匪类,嚣张至此,竟然敢绑架朝廷命官,臣一定要写奏疏上奏天听!”文承翰怒道。
李安然:……
她摸了一把有些火辣辣的脸颊。
行吧,这个真的在某些方面太耿直了,也不怎么珍惜仕途。
“文卿稍安勿躁。”李安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对方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绑走崔卿,说明对方的胆子很大,并且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不如让我们静观其变,看看对方的诉求如何吧。”
文承翰道:“殿下难道不担心崔御史的性命吗?”
李安然摇摇头:“如果对方真的是想要和朝廷、官府撕破脸,直接在这一刀捅死崔肃便可,又何必大费周章准备这么多,要把人活着绑走呢?这说明对方有求于我们,有一笔交易要和我们做。所以孤敢断定,崔肃并没有性命之忧。”
文承翰细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他和崔肃虽然相识晚,但是彼此也敬佩对方的性格、气节,以至于崔肃失踪的事情,让他有些着急,失了方寸。
“再说了,他又不是被龙王抢了去龙宫做女婿去了,急什么,只要在这人间,我等总能把他救出来的。”李安然把手背在身后,“翠巧已经去查是谁负责准备龙王像,想必不出十二个时辰,就能有所收获。”
说到翠巧,文承翰的表情又跟喝了一罐子醋一样了。
李安然看他这样,笑道:“文卿,你这副模样又是怎么说?”随后又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便笑道,“你的玉佩呢?”
大周推崇“君子如玉”,为官之人,身上除了佩戴腰牌之外,都习惯随身佩戴一块玉佩,家财不济者多为青章玉,稍有家底都会选择西域进贡的羊脂白玉,文承翰和崔肃所佩都是青章玉的玉佩。
文承翰道:“这……早晨出来匆忙,未曾佩戴。”他当官以前没有佩玉的习惯,当官以后,这些衣着配饰,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是翠巧给他收拾着,翠巧不在身边伺候了,他自己倒是又没有佩玉的习惯了。
李安然的眉毛挑起,她做这个表情的时候,多少会带出多年军中浸淫的痞气,文承翰看着便有些无地自容,连忙扯开话题:“那我们……今日是留在附近的官驿,还是回威州城?”
李安然笑道:“你回威州城,我留在官驿。”
既然都来了,不如就在这等着,看看对方到底有什么诉求。
只是……
李安然将目光落在了那些跪在丰登岩外,唉声叹气的渔民们身上。
“酬龙王”的祭祀毁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少了一些心理上的依靠,毕竟这年头,鬼神之说还是颇得人心的。
似乎映照着人心里的颓丧一样,海边的风越发大起来,吹着丰登岩崖底的浪声越来越大,天色也像是阴暗了起来一样。
渔民们窃窃私语,有的叹气,有的垂泪,有的握拳不停地锤着自己的膝盖,看上去一片愁云惨淡。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今年的酬龙王,完喽。龙王生气喽。”换来长叹声一片。
只是这一片哀愁声里,一声清晰的诵经声起,众人抬起头来远远看去,却有个一身僧袍素净的年轻僧人,站在那丰登岩上,诵着那晦涩难懂,仿佛有奇异所在的咒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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