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此话一说,尤氏顿时不好意思多待了,赶忙站起来,看了旁边两个一下子形如鹌鹑的妹妹,会心一笑,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二叔还是这么直接,还体己话,真是一点也不避讳呢……
屋里,贾宝玉拍了拍旁边的凳子,道:“还不坐过来。”
尤二姐尤三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步一挪的走过来,挨着坐了,却不敢看贾宝玉。
连方才气愤难平的尤三姐也埋着头。
之前多了尤氏还好,如今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顿时让她们想起昨晚的事来,她们又怎么能不羞臊呢。
贾宝玉等她们坐下,也不急着说话,反而拿过一早就在桌子上的一个锦绣小包裹,直接拆开瞧了瞧,而后道:
“这包裹谁的?”
其实,他只看里面的一些东西,就知道是谁的了。
尤三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眼睛,噘嘴道:“是我的!”
“你收拾包裹准备去哪?”
“我回老家去!”
“回老家?你回老家干什么?”
“你管我,总好过在这里受气的好……”
贾宝玉眉头一扬,道:“你急什么,我是想说,我记得你们老家离京城挺远的,你一个女孩家路上怕是不安全。
要不我派几个人送你,正好,有我的腰牌,还可以叫开城墙下的小门,也不至于你还要多在城内滞留一晚。”
尤三姐显然没料到贾宝玉会这么说,极怒一哼,道:“用不着,我自己可以走!”
她上前一把抓住自己的包裹,就要负气而走。
尤二姐连忙一把抓住她,而后对贾宝玉道:“二爷不要生气,她就是一时说的气话,不是真要走,三姐儿,快给二爷说说好话……”
自从昨晚之后,她们二人的一辈子也算是交到了贾宝玉的手上,所以尤二姐知道,她们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得罪贾宝玉的。
尤三姐面色倔强,到底在姐姐的死命拉扯下驻了足。
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她心中才突然升起一抹恐惧。
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母亲和姐姐的她,实在没有想通这大晚上,她一个人该往哪儿走。
在京城还好,真要出了城,数日的脚程,她真的能走回家么,回家之后,又该怎么办……
这些之前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一下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让她冲动的大脑变得有些冷静下来。
然后,就开始委屈。本来在她姐姐的劝慰下,她已经没想走了,可恶的男人,一点也不知道疼人,居然叫她走!负心汉,白眼狼……
耳边,是姐姐那温柔而急切的劝诫之语,终于,她慢慢转过身来。
眼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贾宝玉,她不信,这个男人真的突然变得这么绝情无义。
却不是她变了性格,居然这么容易就服软了,而是,在这个时代,向自己的男人服软,并不是一件羞耻的事,自然也就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贾宝玉却还是淡淡的面色,见她回头,只冷冷道:“跪下。”
一听这两个字,尤三姐顿时又爆了:“凭什么!!”
这下怎么也受不了了,死活要挣开尤二姐的手。
尤二姐感觉拉不住,自己先跪了,诉道:“二爷不要生气,我代她跪了……”
她一边要拉着自己妹妹,一边又想要给贾宝玉磕头,两边都有些控制不住,那模样,实在有些令人心疼。
贾宝玉有心想叫她起来,只是看见尤三姐的模样却只能忍了,冷笑道:“夫为妻纲,你说凭什么?”
尤三姐神色一窒,有心回说她才不是他的妻子,只是脑海中只是这么一想,就觉得一阵儿晕眩。
妻子?她做梦的吧,以她的身份,至多就只能做个良妾,而且,还要凭贾宝玉高兴,妻子,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因此,这样违心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而且心中还在想,贾宝玉为什么这么说,只是一时口误了,还是自己在他心中真有这么高的位份,妻子……
人都是很复杂的,一面是现实,一面是自尊,最终,她只强道:“我又没错,凭什么跪!”
她也算是使了个小聪明。
若是姬妾之流,跪丈夫是天经地义。但是妻子不然,妻子与丈夫的地位是平等的,纵然夫为妻纲,但是只要她没犯错,自然不用跪!
反正,“妻”这个字眼是从贾宝玉的嘴里出来的,也不算厚颜。
贾宝玉单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看着明显已经气软,却鼓着气的尤三姐,淡淡道:“顶撞夫君,算不算是错?
你若是觉得自己一点错没有,可以不跪。”
“好妹妹,快给二爷服个软……”
在尤二姐的拉扯下,噘着嘴儿的尤三姐终于一个没绷住,顺着她姐姐的力道,挨着跪了下来。
然后,那眼泪儿就像是断了线的水珠似的,一个劲儿的往下落,且有呜呜声传来。
好委屈,要不是看中你的人品,任你有万千身家本小姐也不会委屈自己的,谁知道刚刚得了人家的身子,就欺负人,呜呜呜……
“哈哈哈。”贾宝玉忽然笑了出来。
尤三姐抹了一把眼泪儿,看了他一眼,哭的更伤心了。
贾宝玉终于走上前,牵着两个美人起来,让尤三姐坐他腿上,而后取笑道:“真有这么委屈,看这眼泪哗哗的,把衣裳都打湿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