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邢岫烟安贫乐业,守正至极,知她是个正经良家女孩,倒也息了沾染之心。
此时东跨院一个普通的厢房之中,远道而来的邢忠夫妇正坐在桌前谈话,时而发出阵阵叹息。
在他们身后的柜几旁,其女岫烟则安安静静的给她们斟了热茶过来。
一时邢母抱怨道:“早前你还说什么你妹妹是一品诰命,是京城国公府的当家太太,只要咱们到了京城,她随便帮衬帮衬,就少不了咱们的荣华富贵,所以我们才不远千里的来了。
如今怎么样,你那妹妹可理你也不理?就这么个下榻的地方,还是人家琏二给咱们安排的……”
邢忠似乎觉得脸上有些过不去,立马斥道:“胡吣!琏二是我妹子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的,那也是嫡子!他能帮咱,难道不是看在我妹子的份上?怎么说,我也算是他的嫡亲舅舅……”
邢母也不和他争执,只哭兮兮的道:“看吧,如今咱们虽然暂时住在这里,但是我们的盘缠和积蓄已然所剩无几。我们又在京城半分家业和田产都没有,照这样下去,迟早也是个死……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待在苏州,勤勤恳恳做活,多少还能有口饭吃……”
见此,邢忠也长叹了一口气:“我怎么知道好好的,她就放着国公府太太不做,跑去出家了呢?”
“出家?我看倒是未必,只怕是被他们家给监禁起来才是。不然怎么刚刚这边老爷的丧事一毕,就赶忙把她送回庵里去了?
难道你忘了,咱们第一次去庵堂里见她,那主持还不让我们见呢,还有两个豪横的婆子在她院里,名为照顾,实则是看管才对。
偏她自己还装作出尘绝世的得道尼姑模样,却吝啬的什么似的,装给谁瞧呢?
我看啊,连琏二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邢母喋喋不休的道,邢忠听了也无法反驳,只能感慨时运不济。
忽见给他们倒茶之后就侍立在后头的女儿,邢忠忽商量道:“我看琏二人还不错,生的一表人才,身份又贵重,看起来对岫烟也有意,不如就将岫烟许给他吧,如此咱们一家在京城也就有了根基和依靠。”
邢母则迟疑道:“可是,琏二不是娶妻了么……”
“糊涂,我难道不知道他娶妻了?可惜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怪我们没本事,否则以咱们家岫烟的模样,哪里至于流落到给人为妾的地步。
可是,岫烟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照咱们家现在的条件,哪个好人家看的上?
难道你舍得把女儿也嫁给那起连家里都时常揭不开锅的泥腿子,将来和咱们一样受苦么?”
邢母闻言,则看向女儿,却见女儿不知何时已经哭成了泪人一样。
邢母连忙起身,扶着她关切地问道:“乖女儿,怎么了?可是听了你爹的话,心里不愿意?
傻孩子,咱们这不是还在商量,还没决定呢……”
邢岫烟哭道:“爹,娘,我愿意和你们一起吃苦,我可以不嫁人的,我愿意一直陪在你们身边,照顾伺候你们……”
邢母是过来人,自然立马明白,女儿确实是不愿意为妾。
于是便看向邢忠。
邢忠面上也有一些愧色,不过在邢母看过去的时候,却立马正色道:“胡闹,女儿家长大了哪有不嫁人的?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有我们做主,哪有你想如何便如何的?”
邢岫烟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哭的利害。
她知道邢忠的为人,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无人敢忤逆其意。又不通情理,说也无益。
邢母见此,连忙劝道:“好了,咱们刚刚到京城,万事不熟,就算咱们愿意,还不知道贾家同不同意。咱们这么好的闺女,岂有上赶着给人做妾的道理?
你也不用急,若是实在无法,到了至极为难之际,大不了咱们还回苏州便是了。岂能叫闺女受这等委屈?”
邢母一面说,一面安慰乖女。
“哼,这算是委屈?别的人想委屈还不得呢!
不过你说的也是,这种事,自然要好好谋划才行,咱们刚到京城还不知道他们家里的情况,不能轻举妄动……”
邢忠神色沉思下来。
其实他之所以决定来京,一则是确实在苏州难以维持生计,二来也是见女儿长大,越发生的标致,故起了攀龙附凤之心。
天下权势富贵最多的地方,自然就是京城。
贾琏虽然符合他的标准,但毕竟早已娶妻。让女儿为其妾,他还有些犹豫,不敢贸然下注。毕竟赌注可只有一次。
正在邢忠夫妇为后事百般发愁谋算的时候,门外传来叩门声。
“邢大爷、邢大娘,琏二爷叫你们过那边府里去,咱们家老太太要见你们!”
邢忠来到门口,听见贾琏的小厮这般介绍说,忙问:“老太太因何要见我们?”
邢忠来到贾家有了一些时日,对贾家的主要人口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知道贾母乃是贾家的尊者,因此有些紧张。
小厮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们家老太太好客,你们是咱们家大太太的亲戚,那就是我们家的亲戚,这么不远千里的来了,老太太自然要见见的。”
邢忠听了,暗道这是个机会,连忙与那小厮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回身让邢岫烟母女二人收拾一番,方一起到荣国府来。
--